一个传闻，一个“浙江第一楼”造歪的传闻，正在杭州游荡。

    “浙江第一楼—杭州第二长途通信枢纽大楼造歪了，要炸掉了！”

    “杭州最高的大楼地基倾斜了，要推倒重来了！”

    “钱塘江边的浙江第一楼是一个最大的腐败工程，已经抓了很多人，成立了专案组，这个大楼也要停建了，成为杭州最大的烂尾楼了！”

    近一两年来，在街头巷尾，在酒店茶楼，在出租车上，在屋檐下，这样的传闻沸沸扬扬。几乎每一次路过，的士司机都“热心”地为我们指指点点：喏，就是那幢楼，歪了。

    而作为传闻的中心，41层的杭州第二长途通信枢纽大楼的确已在钱塘江边“赤膊”矗立了太久。

    1998年之前，浙江省还没有超过30层的高楼。因此，1998年10月，当41层209米高的杭州第二长途通信枢纽大楼动工兴建时，“浙江第一楼”的名号的确让不少浙江人感到兴奋。

    然而，从1998年至今，5年多过去了，马拉松式的工程尽管早已结顶，却迟迟没有竣工。

    为什么？没有局外人说得清为什么，有的只是猜测与传言。而在猜测和传言面前，局内人却出乎意料地一直保持沉默。

    于是，传言好像得到印证，越传越大，越传越远，越传越耸人听闻。连远在北京的一家新闻媒体，也闻风赶来杭州要求进行采访。

    众口烁金，浙江第一楼在千万人的嘴上摇摇欲“歪”。

    浙江第一楼到底有没有造歪？面对这样的一个天大问号，我们觉得，老百姓有权利知道真相；知情者有义务说出实情；作为记者，我们有责任进行调查。

    现在，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就是我们3名记者历经2个多月，4度现场查看，走访十几位当事人，三易其稿写成的调查报告。

    下面，就让我们拨开重重迷雾，去看看传言背后的真相吧。
    
　　在现场：从地下室一直爬到三十六楼
    
　　楼中已有随风飘来的野草野花生根成长，开出了花朵

　　8月19日，我们前往之江大道边的杭州第二长途通信枢纽大楼工地进行实地调查。远远望去，大楼轮廓还是很粗糙，底下的四根支柱旁堆着几堆水泥和黄沙。走近一看，可以明显地看到大楼朝东一面的外墙还没有装修完毕，墙体中间留着一道灰乎乎的水泥沟，整个楼体看上去已有点陈旧。酷热的工地上只有几个民工在搬运黄沙水泥，偌大一个工地显得空空荡荡。走到大楼南面，发现前面的空地上已经长满了野草，几个民工正手持镰刀在割草。来自安徽的民工老张推着二轮车将这些割下来的草运到楼北面的一个垃圾堆里倒掉，记者看到，垃圾堆里的草已经堆得很高。

    为了解更多的情况，我们两位记者从地下室开始一直爬到三十六楼，我们一层一层进行了察看，在不少的楼层堆放的黄沙中已有随风飘来的野草野花的种子生根成长，并且开出了花朵，可见此工程曾停工有时日了。

    爬楼途中，我们看到，大楼内也有施工队伍在施工，有的在搞外墙安装，有的在铺设地面管道布线。当记者问及还要多久才能竣工时，施工人员说主体建筑只要不再停工是快的，但整个工程全部搞好还得两年左右。

    这样算来，这个工程是1998年10月开工的，到现在已经是整整5年了，如再建两年就是7年，加上３年的立项规划，正好10个年头。

    在楼里，记者还遇见了工程监理公司的一位年长的工程师。这个工程造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没造好？有传说是大楼造歪了，有没有这回事？面对我们连珠炮似的问题，老同志轻松地开着玩笑：“这是中国特色了，人员一变动整个事情就会受到影响。”他说，前段时间停工的原因是建设方的机构变动，领导频繁调动造成的。我们追问：“有没有资金问题？”“电信公司是很有钱的单位，这方面不成问题。”

    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继续追访——

　　业主单位：
    慢，因为电信的特殊性

　　像浙江第一楼这样的重大项目，必须经过省重点建设项目招投标办公室的审批。
    8月25日，几经周折，记者终于联络到了省重点建设项目招投标办公室。副主任陈祥鹏把记者介绍给了当年分管该项目的一位胡姓工程师。胡工告诉记者，这个工程都是按正常程序进行的，全部合乎相关规定，不过他也听到了一些传言，据他了解大楼并不存在质量问题，进度慢可能是电信南北分家等体制上的原因造成的，曾因资金不足导致停工，如要了解详情他建议记者去找杭州市电信局的一位知情人。

    这位知情人说关于这个大楼传闻的确有，有的说是楼造歪了，有的说地基倾斜了，还有的说抓了几十个人，但“这些都是谣言！”

    他告诉记者，大楼早在1993年就开始筹划，1995年正式立项，1998年开工，当时立项的是省邮电管理局，杭州市电信局是实施单位，设计单位是北京邮电设计院，建设单位是中建三局，由于立项时邮政与电信还没有分家，资金也是由三家单位拼盘：邮电部、省邮电局、杭州市电信。1997年、1998年邮电和电信分家后，大楼的业主就变成了电信一家，一方面不再需要这么大的容量，另一方面资金也出现一些问题，因此进度很缓慢，但实际上工程一直没停过，陆陆续续都在做。

    至于外界为什么会有“楼造歪了”的传闻，他分析说，可能与这幢楼的外观设计有关：因为这幢楼是模仿火箭造型设计的，底部有8根柱子支撑；顶部的球象征着西湖明珠，也有几根柱子支撑，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柱子，给人一种楼造歪了的错觉。

    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记者找到了杭州市电信局一位姓詹的办公室主任，詹主任表示，他们接受省级媒体采访要经过省电信公司同意，并介绍记者去找省公司的办公室经主任。

    经主任听说了记者的来意后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传闻，这不排除有竞争对手在制造传闻的可能。

    在记者的再三说明下，他同意先看看采访提纲再说。

    第二天，经主任主动打电话给记者说，他们同意接受记者的采访，但要由指定的部门把关。

    在经主任的安排下，浙江省电信有限公司杭州市分公司资源调配建设部经理史万能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令人意外的是，史万能的说法与我们此前了解到的情况大相径庭。

    据史万能介绍，这幢大楼全称叫“杭州第二长途电信枢纽楼”，目前由“杭州市电信分公司在上级公司的统一部署下有序推进工程进展。”他表示，外界关于大楼的传闻没有任何根据，大楼建设从来没有停止过，一直在按计划进行之中。有时候在内部进行设备安装等工程，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实际上一直在施工，只是有段时间放慢了进度。

    史万能说，这幢电信大楼将主要承担省际和省内的一级、二级通信枢纽任务，由于武林门电信大楼建于上世纪70年代，现有容量将很难适应今后电信的飞速发展，因此这幢楼可以说是武林门电信大楼的备份。它的建造和邮政、电信分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资金也不存在拼盘的事。“这幢楼从设计、投资、施工，以及将来的使用，都是中国电信统一安排的，不存在任何体制上的问题。”至于有传闻说大楼建设由于资金问题而一度搁浅，史万能觉得这也没有任何依据。

    那么，既不存在资金问题，又没有体制上的原因，这幢楼为什么从1998年开工以来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工呢？对此，史万能的解释是：工程进度一直在公司的控制之下，可以慢，也可以快，慢并不是问题。他解释说工程进度放慢主要是出于以下考虑：

    一是电信技术日新月异，作为枢纽大楼，一定要为今后若干年留下足够的发展空间，在武林门电信大楼尚能发挥其枢纽楼作用的今天，新大楼需再作规划，因此建设过程就要慎之又慎。

    二是大楼工程进展要和周围地块的建设情况协调。该大楼位于钱江新城地块，正大门就是富春江路，由于周围好几条规划中的道路一直处于建设之中，大楼的管线、管网需根据市政建设配套进行铺设。

    他表示，大楼目前正在加紧施工，计划到年底基本完工，明年通过验收后逐步启用。“把大楼造好，投入使用，就是对这些传闻的最好回答。”他说。

　　设计单位：
    枢纽大楼工期拖这么长，全国各地都有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浙江第一楼的情况，记者又开始寻找这幢大楼的设计人员。打电话到北京邮电设计院，从办公室到市场部，几经周折，记者找到了设计院建筑设计所一位姓钟的设计人员，他告诉记者，他自始至终参与了这幢楼的设计，当时的委托单位是浙江省邮电管理局，1996年开始设计。

    令记者意外的是，对这幢楼的传闻，钟工远在北京也听到了，他说：“这幢楼打的都是深桩，地基绝对没问题，楼的土建早就完工了，重量摆在那里，从沉降观测上看没有任何问题。”这幢楼有各种传闻，可能是外人很难相信电信竟然会没钱把楼造完，事实上，一幢枢纽大楼工期拖这么长时间，在电信系统内也很常见，在其他省内如江西也存在。主要原因是设备和电信内部拆分的原因。由于电信技术发展过快，原来想上的设备和现在的想法不同。杭州的这幢楼也涉及到电信内部的拆分问题：比如说在原设计中移动在楼内有机房，现在移动分出去了，这部分机房该干什么就要重新考虑了。而且，电信内部任何设备、业务都是系统内有计划的，“机房不是办公楼，内部的设备可能比房子的造价要高出许多。早投产是没有用的，比如现在采用的通信标准是2.5G，如果将来要上3G，设备、大网就要全部重新考虑了，早投产的损失反而会更大。”

    这位设计人员表示，由于大楼的性质是通信二枢纽，是电信的生命线，设计资料均属保密文件，更多的情况他无法透露。

    （上接第2版）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浙江第一楼的情况，记者又开始寻找这幢大楼的设计人员。打电话到北京邮电设计院，从办公室到市场部，几经周折，记者找到了设计院建筑设计所一位姓钟的设计人员，他告诉记者，他自始至终参与了这幢楼的设计，当时的委托单位是浙江省邮电管理局，1996年开始设计。

    令记者意外的是，对这幢楼的传闻，钟工远在北京也听到了，他说：“这幢楼打的都是深桩，地基绝对没问题，楼的土建早就完工了，重量摆在那里，从沉降观测上看没有任何问题。”这幢楼有各种传闻，可能是外人很难相信电信竟然会没钱把楼造完，事实上，一幢枢纽大楼工期拖这么长时间，在电信系统内也很常见，在其他省内如江西也存在。主要原因是设备和电信内部拆分的原因。由于电信技术发展过快，原来想上的设备和现在的想法不同。杭州的这幢楼也涉及到电信内部的拆分问题：比如说在原设计中移动在楼内有机房，现在移动分出去了，这部分机房该干什么就要重新考虑了。而且，电信内部任何设备、业务都是系统内有计划的，“机房不是办公楼，内部的设备可能比房子的造价要高出许多。早投产是没有用的，比如现在采用的通信标准是2.5G，如果将来要上3G，设备、大网就要全部重新考虑了，早投产的损失反而会更大。”

    这位设计人员表示，由于大楼的性质是通信二枢纽，是电信的生命线，设计资料均属保密文件，更多的情况他无法透露。
    
　　质量监督、监理部门：
    没依据可说这楼造歪了
    
　　带着各方说法和未解的疑问，记者9月１０日又走访了建筑工程质量的主管部门。
    在莫干山路的杭州市建筑工程质量安全总站，记者找到了分管建筑工程的副站长陈思清。陈思清说他们也听到了这个传闻，但是至今并没有收到过这方面的投诉举报，也没有查出这个大楼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大家在那里传而已，但她说作为一个工程质量安全的管理机构，他们已要求建设单位和承建方、监理公司尽快作一个详细的书面报告，以正视听。

    陈思清说，有关具体细节可以直接采访这个大楼的监理公司，因为监理公司是最清楚的。

    第二天，记者再次来到施工现场，找到了杭州建筑工程监理公司的大楼项目部。在场的几位监理工程师告诉我们，由于所在的监理公司刚刚进行了改制，原来的监理人员已经全部调走了，现在项目部一共有六七个人，全部是今年七八月份重新到位的。一位女工程师透露，从2001年9月开始，大约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监理记录。

    一位负责土建监理的何工拿出“杭州电信大楼总进度计划表”告诉记者，大楼将在明年7月份竣工验收。这幢大楼的质量没有问题，据他了解，工期之所以拖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涉及到电信、移动体制分家，但实际上是一直没有停工过。现在监理项目部每周召集甲方、施工单位和监理开一次例会，实施监理的职能——三控制（质量、进度、投资）、一管理（合同管理），以确保工程能顺利进行。何工说，建筑的沉降每两个月就测一次，这幢楼的沉降很好，从开工到现在，沉降只有3厘米，而且是均匀沉降，大楼的地基底板深达2.7米，已到地壳的岩石下面了，墙面厚50厘米，防震达到6级，大楼四个角的垂直度也没有偏差。何工告诉记者，其实大楼有没有造歪要从技术上验证非常简单：只要用高度经纬仪测一下就知道了，具体的数据施工单位都有。于是记者又联系上了承建该楼的中国建筑第三工程局浙江分公司的项目经理毛事湘，他的回答也与监理公司一样。
    
　　纪检部门：
    有关第一楼我们从没立过案
    
　　在传闻浙江第一楼造歪的同时，另一个传闻也满天乱飞——那就是这个建筑工程滋生了一个腐败集团，有几十个人已被抓了起来。

    10月12日，记者专门就此采访了杭州市纪委副书记、杭州市监察局局长俞宝祥。俞局长说到现在为止，杭州市纪委还没有收过有关杭州第二长途电信枢纽大楼的腐败举报，更没有立过案。他说像电信这样的部门不属于地方政府管理，但是作为一个纪委的干部，如果立案，他也应该会了解到一些情况。

    记者又向有关检察机关进行了解，得到的也是一样的回答。

    可见，浙江第一楼已滋生了腐败案的传闻纯属子虚乌有。
    
　　权威检测：
    实地高精度检测结果——大楼无恙
    
    在求证诸多知情人后，传闻一个个的破灭，浙江第一楼看来确实没有歪。但要确证这一判断，我们需要科学的数据，需要一个权威的机构对大楼的正或歪进行检测。

    为此，记者与业主单位商量能否一起检测一下，以正视听。但得到的答复是，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没有任何一家单位会明知大楼质量有问题还投入上亿的资金继续建下去。大楼现在正在加紧施工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明年大楼完工通过验收，就是对这一传闻的最好回答。”

    然而，我们还是坚信，不经过检测，这个飘来飘去的传闻不会马上消逝。

    为此我们再与承建方商量，答复是：要经过建设方同意；我们又与监理公司商量，答复还是：要经过建设方同意。

    最后在10月21日，我们终于得到了杭州市一家权威测量部门的帮助，他们为我们对浙江第一楼进行了实地的检测。

    在一位高级工程师的带领下，这家权威测绘队近十个人用德国进口的先进设备进行了检测，他们在大楼的垂直线上各选了三个点，用楼顶光线反射投影的方式对大楼的东西位垂直度进行检测，再用同样的方式对大楼南北位垂直度进行了检测。

    检测的结果是：楼顶光线反射与所选点的轴心完全重叠，东西向顶底垂直线误差仅为１毫米，南北向顶底垂直线误差为１２毫米。带队的高级工程师说这个大楼是不歪的，这点误差非常正常，有墙面不平的可能，也可能是仪器的误差。对一幢二百多米高的大楼来说，这不能算是误差，更不能算是歪。

    事实胜于雄辩，科学粉碎谣言，专家和高精密仪器说明：浙江第一楼——杭州第二长途通信枢纽大楼造歪了，是个天大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