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房子七八户人家挨挨挤挤地就一直住了下去，那种不堪回首的纷扰、嘈杂和拥挤，日复一日地积淀成年长一辈的噩梦和年轻一代的枷锁，上海电影《72家房客》中闪动的场景似乎已很遥远，然而对于湖墅南路92号里头的70多户老杭州来说，他们的生活就是活生生的电影镜头。何德芳的一句话说出了70多户居民的心声：“我们很想住新楼房？”
    
　　好几年亲戚都没来过

    昨天上午，湖墅南路上大风中的阳光若隐若现，从路边的92号拐进去的那几幢旧楼房里就住着何德芳和他的邻居们，灰扑扑构成了房屋的主色，并以极其霸道的姿态覆盖了室内。

    何德芳热情地带记者到他家，一推开大门，大床、矮桌、电视机以及阁板上层层叠叠的纸箱把视线占得满满的。“我和妻子住这屋，吃饭什么的也在这里。”

    何德芳说，这些房屋原来都是杭州汽车发动机厂的办公室，他们都是厂里退休的老工人，每间只有10到12平方米，1958年就造好了，上世纪60年代时改作居民楼。他的儿子从蹒跚学步及至20多岁，最美好的岁月都抛洒在了这些暗淡的楼房里；正房外自己搭建出的一间小屋，现在成了儿子的私人空间，虽然不理想，好歹也有模有样，而这也足以让其他邻居的孩子羡慕了。

    如果多几个人，在屋子里回转个身都很困难。“平时逢年过节的，也没亲戚来走动，都好几年了，”伤感填满了何德芳苍老的脸，“拿什么招待啊，来了连坐的地方也没有，像样的饭桌屋子里都放不下一张，更不要说留宿了。”

    种种难堪的生活细节

    一家三口住在人均4平方米左右房屋里的现实下，原本应该讲究的厨房与卫生间的概念便简略到近似符号：家家户户无论男女老少用的还都是老式痰盂，厨房则是一家一个面孔，都是居民们自己搭建出的一方天地。

    洗澡成了困扰丘仑仑26岁女儿的最大生活难题，于是楼道口搭建出不到3平方米的空间就肩负了这一家厨房、浴室的双重使命。如果洗澡，就把一个插上皮管的红色塑料大桶搁到水池上头的木板上，再拿两大块海绵遮着窗，倒入冷热水调匀了慢慢洗；如果烧饭，擦干地面打开窗就可以了。

    王兆伟的厨房在屋另一头的屋子里，和4个邻居共用这10平方米的空间，一溜的煤气瓶。“哪谈得上什么条件啊，你看，水泥墙上厚厚的油都发亮了呢。烧好了再一路小跑端回房间里，晴天还好，下雨天雨水都淋进菜里了。”王兆伟自己搭建了一个小屋做厅，总算有了吃饭的场所，可是这就苦了正读高三的儿子，身高1.82米的小伙子20年来与父母同住一屋，惟一的变化是小时候的折叠钢丝床换成了小木床，有时晚自习回来晚了，再怎么蹑手蹑脚还是会将入睡的父母吵醒。

    三四年恋爱却难成婚

    陆晓芬的儿子27岁，谈了三四年的恋爱却不敢结婚，房子对他而言是个很奢侈的名词：自己都只能在楼梯口搭建出的四五平方米的鸽笼里安身，拿什么来娶女友？

    当妈的更急：“他在物美超市工作，哪有钱买房子结婚啊。女朋友？也苦了那孩子，感情好得很就是要和儿子在一起。”甚至还有户人家的儿子都30岁了还是单身，原因很简单，这住的能算房子吗，谈过的几个来过家里后，马上没了下文。

    手脚利落的吴妙乡大妈80岁了，家里的什么杂物都堆在床上方的阁楼里，3米的距离在竹梯下缩短；83岁的老伴高而魁，于是东西的放与取都归吴大妈。有一次她爬到了最后一阶，不料竹梯一滑，老人家一头栽到了地上，满脸的血，上排的牙齿都磕断了。而这阁楼，吴大妈50多岁的儿子一睡就是10多年。

    老人们也憧憬新房子

    生活清苦，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家家户户无一例外都搭建起了房屋，或做厨房或做孩子的卧室。退休的年老一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而年轻的一代只要有机会就往外飞，毕竟这里的空间对于他们而言太压抑了。除了一个刚上完夜班回来的年轻人，昨天晃动在记者眼前的都是衰老的面庞。

    “我要健健康康活下去，我还想住进新房子呢。”这是吴大妈的心愿。“一到夏天屋子里有闷又热，有时候看到老鼠在做窝，真希望有人能关心关心我们，我53岁了无所谓，可孩子耽搁不起啊。”疾病缠身的陆晓芬忧心忡忡。

    和睦的邻里关系是他们生活中最大的亮色，谁家有事了大伙儿都会去帮忙。陆晓芬家没有洗澡的工具和场所，有时候就去邻居家冲个凉，大伙儿都很愿意；而吴大妈爬楼梯的活儿，不少时候也会被邻居抢着做了。在一家采访的时候，其他人也会拥进来告诉记者那家的生活细节，而在中午离开之际，大伙儿都来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