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与青山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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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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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花圈,寄托着领导与同事的无限哀思;朵朵鲜花,饱蘸着亲友和群众的揪心痛楚。昨日上午,宁海殡仪馆,在阵阵低回的哀乐中,人们含泪与英雄告别。悲情笼罩宁海大地。他匆匆走了,来不及向父母和妻儿道别,来不及向同事们说声再见。
他就是宁海县优秀共产党员、县农林局干部潘相元。
紧急出动
4月4日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恰逢双休日,可是对于全县山林火灾负有监管扑救之责的县农林局,清明正是山林火险频发之时,这难得的双休日便被取消了,除非特殊情况,全体员工一律照常上班。
也像平时一样,44岁的农经总站干部潘相元也早早地来到办公室上班。潘相元读初中二年级的儿子潘修懿也来了。儿子昨晚发烧,吊针打到10点多,还没痊愈呢。
10时许,一阵来自防火指挥部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一市镇上陈村山林起火,赶快去扑救!
农经总站共5个人,除了年纪大的站长王国平和女同志叶慧莲之外,潘相元、刘金福和蔡进云3位同志都是救火小组成员。接警后,他们以最快速度换上迷彩防护服和防火胶鞋。刘金福见此,即叫潘相元别去,说:“你妻子去长街做清明,儿子生病没人照顾,还是留下吧。”可潘相元说:“你们去,我怎么能做逃兵?”边说边从口袋掏出10元钱,搭搭儿子额头说:“懿,中饭自己去买点吃吃。”说完,便一阵风似冲出门去。
由于太紧急,他甚至连小灵通、皮夹等随身物品都没有带,仍留在刚换下的那件咖啡色的西装口袋里。
潘相元和农林局其他6名救火队员组成小分队,分坐两辆车,像两支箭,射出了农林局大门。
冲锋在前
他们先来到一市镇上陈村的救火现场。
车未停稳,潘相元便第一个打开车门,操起扑火拖把,直赴火灾现场。小分队其他成员紧紧跟上。
此时,整座大山都被大火吞噬了,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他们尽量选择顺风的地方,贴着火线扑打。其他几位队员注意到:潘相元总是冲在最前面,有时火舌舔到他的衣服了,他也不管不顾。同事们有些担心,便不断地叫:老潘,不要太靠前!不要太靠前!潘相元一边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一边仍不断地进击。
热浪一阵阵扑来,烟雾呛得人的咽喉干涩欲裂。
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饥饿。大约到了中午12时左右,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快去吃点午饭,喝口水。他们这才想起该吃午饭了。
其实所谓的午饭,也就是来的时候从路边店匆匆买来的每人一瓶矿泉水、一只面包。这点东西,仅够填填肚皮底。潘相元是坐在路边的一个土坎上,就着矿泉水狼吞虎咽吃了一只面包。
正在吃时,童炜滨、曹再吉等一市镇干部开着一辆森林消防车、带着灭火器匆匆赶来,说行者村的黄土岭也起火了,而村庄就在山脚下,如果扑救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含在口里的矿泉水还未咽下,撒在衣襟上的面包屑还未掸净,他们又匆匆上车,赶赴另一个战场。
这次潘相元与政工科长陈剑校乘坐同一辆车子,其他队员坐另一辆车子随后赶来。在他们赶到时,潘相元、陈剑校与后来受重伤的一市镇干部童炜滨、曹再吉他们一起先行上山了。
在他们赶到半山腰时,忽然碰到了陈剑校,他正送两位老人出来。原来那两位老人正在砍防火道,因为太危险,他们又不愿离开,陈剑校不得不先把他们“押”下山。
农林局的6名救火人员从此与潘相元失去联系。
壮烈牺牲
行者村的黄土岭不是很高,但一峰连着一峰,连绵起伏;加上枝叶茂盛,植被丰厚,为烈火的肆虐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那天刮的虽然是东南风,但在这样复杂的山势面前,风向变得没有规律可寻。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山上茅草丛生,烈火过处,瞬间成灰!
有人形容过当时烈火过山时的现场情景:在极短的时间里,只听得“哗”的一声,原来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整个山头瞬间变成焦土。烟雾弥漫,蹿起的火团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情景极为恐怖!
与同事失去联系的潘相元,便与一市镇干部童炜滨、曹再吉等7人结成一个小组,全力埋头灭火。当他们行进到一个相对较平缓的山坡后,火浪突然转变方向,向他们扑过来,在碰到坡边的陡壁后,迅即反弹回来,且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罩,把方圆几十米的地方统统罩住。
处于火罩边缘的一市镇干部王全华、王钊柯、陈瑞法和行者村青年张贤广侥幸跑脱,但还是受了伤;而潘相元和童炜滨、曹再吉则全部被罩住,其中潘相元是最惨烈的一个。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约下午1时半左右,在另一个坡面上灭火的小分队突然接到救火指挥部打来的电话,说有人向110报警,火场有多人死伤!让他赶快查人。
他们迅速查人,农林局来救火的7名救火队员有6名联系上了,就缺潘相元。
他们迅速赶向出事地点。
他们听见一阵阵哭声。只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有人在急切地打电话,一个70多岁的老人跪在地上恸哭。村民说,那死去的人是老人的儿子。
他们迅速拨开人群,眼前的一幕令他们不忍卒睹:一具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仰躺在坡地上,双手屈曲着,成抓握状……
突然,一双被烈火烧去鞋帮的胶鞋底映入他们的眼帘,令他们的心一下揪紧了———这种耐高温的高帮胶鞋,是他们救火小分队的统一着装,他们赶来一市前,都换上了这种胶鞋……
然而,侥幸心理和那老人的决绝之态令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死难者就是他们每天相处的同事潘相元!
事实把残酷的真相一层层撕开———
他们接着发现了还粘在死者左腕上的一颗铜纽扣。而这种铜纽扣,只有他们救火小分队的防火迷彩服上才有!
他们又发现了一串钥匙。而其中的一枚,便是农林局办公室统一配制的金菊牌方头门钥匙!
最后,正在打电话的一位村民告诉那位恸哭的老人:他的儿子找到了,正在医院里!
至此,事实已十分明确:躺在地上的罹难者就是潘相元。
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在场的6名农林局扑火小组成员禁不住失声痛哭!
匆匆赶到的县农林局金伟平局长,一边劝慰部下,一边自己也哽咽失声!
恪尽职守
潘相元是1980年以会计员的身份考入原毛屿乡工作,之后先后在原薛岙乡、黄坛区工作,直到1990年调入县农经总站工作至今。二十多年来,不管组织把他安排在哪里,不管是从事会计辅导员还是农经员工作,他总是服从组织分配,干一行爱一行,从不说半个不字。
10年前,潘相元的前妻因故死亡,当时儿子还只有6岁。从此潘相元既当爹又当娘,与儿子相依为命。但农经工作千头万绪,任务重,责任大,特别是村级财务审计,一下去就是十天半月,甚至三四个月直至半年。为此,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工作上尽量照顾潘相元。可只要有任务,潘相元说什么也不甘落后。儿子幼小时便托给年迈的奶奶和妹妹照顾。稍大了,便让他独自留在家里。因此,小小年纪的潘修懿,从小就尝够了快餐、方便面和饥饿的滋味。住在潘相元对门的农林局执法大队副大队长钱天寿告诉记者,因为他知道潘相元家常常只有一个孩子在家里,所以十分留心门口的动静;碰到有人在对门敲门,他总要出来看一下,是不是可靠的人。有时不放心,便直接敲门进去,常常看到孩子一个人呆在家里,很晚了连饭都没有吃,他就把孩子带到自己家里来,把冷饭热一热给孩子吃。
村级财务审计涉及的时间动辄二三年甚至五六年,金额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票据的张数更是成千上万。其工作量之大、程序之繁琐,真是不堪其负。而潘相元总是严谨细致、一丝不苟,不疏忽任何一道程序,也不放过任何一张可疑的发票。
说起潘相元的认真和一丝不苟,王国平站长和农林局高级农艺师俞孝勃都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潘相元经手的厚厚的账本、名册。那账本被装订得整整齐齐,那票据的事项及处理意见都写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一本二本,五张十张,而是积存五六年的堆成小山般的账册啊,之中要投入多少的耐心细致,一丝不苟。
“凡他经手的工作,可以绝对放心。”王国平站长感慨地说。
因为工作出色,潘相元先后4次被国家农业部农经总站评为先进工作者,多次获得过省政府三产普查先进工作者、省农业普查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
助人为乐
熟知潘相元的人都知道,潘相元有两大特长,一是电器修理,电视机、收录机、VCD甚至电饭煲、电风扇等什么都能修;二是唱歌,京剧、越剧、流行歌曲,不但嗓音好,而且唱得字正腔圆,是宁海农林系统“著名”的歌手。其实潘相元是个多才多艺的人,除了修理电器、唱歌,还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钢笔还是毛笔,都写得有棱有角,刚劲有力。
而所有这些,他都是自学成才的,他不搓麻将不跳舞,甚至在上班族中十分普及的“打纵”、“逃命”他也不会,他自己订有一份《电子报》,他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学习和为他人服务上了。
农林局高级农艺师俞孝勃告诉记者,他有一台上海产的凯旋牌晶体管收音机,1972年买的,花了52元钱,那可是当时一个多月的工资。因为年长日久,收音机经常坏。潘相元知道后,自然义不容辞。但那晶体管的零件早已被淘汰了,可潘相元拿去后总能设法找到对型的配件,而且不收钱。如今,那台收听了30多年的收音机俞老师仍在使用。“打开收音机,便想起潘相元。”俞老师哽咽着说。
老区办驾驶员沈志华车上的VCD坏了,是潘相元修好的,农经站同事叶慧莲家的风扇、电视机坏了,也是潘相元修好的,农林局大多数同事家里的电器坏了,都经潘相元修理过,加上其他相熟不相熟的人,潘相元生前不知为别人修理过多少台电器,但他从不收别人一分钱。
因为他写得一手好字,朋友让他写店牌,家乡的父老乡亲让他写红白对联,他有求必应,从不拒绝,有时还要贴上纸钱、油墨钱……
清正俭朴
要说潘相元的工作,应该也是蛮吃香的,特别是农村财务审计这一块,涉及金额少则十几万多则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在这样大的金额和成千上万张票据中,要放过一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换成另一个头脑活络的人,这或许会成为发家致富的源泉。但潘相元不干这种事。
潘相元住的套间是上世纪90年代县农业局的第一批集资房,约80平方米,当时大约花了二三万元钱。但即使是这点钱,他也拿不出,只好不装修。但地砖实在不能不铺。为了节省,他便自己来,把水泥一桶一桶地提上去,把地砖一摞一摞地搬上去,虽然铺得坑坑洼洼,但也聊胜于无。就是那简陋不堪的房子,他一住就是20多年……家里像样的摆设,只有一台很旧的上海牌电视机和一台洗衣机,放在客厅角落的一只微波炉,还是他结婚时在宁波工作的小弟送的。有一年,他儿子学校的老师去家访,看到这一切,很难相信一位农经干部的家里是这个样子。
潘相元现在的月工资是1534.46元。但就是这点钱,他上要养老,父母都已六七十岁了,老父患有甲亢,母亲身体也不好,他每月都得贴补一定的费用;下要育子,儿子16岁,读初二,正是用钱的时候;还有人情往来,还有为别人修理电器贴进去的费用。别人惊奇他这点钱怎么用,他总是笑笑:能过去就行了……
从他1990年到农经总站工作十多年来,他审计过的村子、企业何止一二十个,核查过的票据何止成千上万张,但他从没有因此收过别人的一分钱,收过别人的一份礼。
在他的办公桌上,记者留意到他喝过的茶杯和他换下的西装。杯子盖上已锈迹斑斑了,杯盖上面还打着一圈字:“金谷香食品罐头厂。”显然,这是一只普通的食品罐头瓶,他却用来作茶杯了。而那套咖啡色的西服,是他结婚时妻子买给他的结婚礼服,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他平时都舍不得穿。
……“行者山村洒血泪,旗门港畔放悲声。生当人杰惊天地,死作鬼雄千古名。”潘相元真的走了,但你依然活在人们的心里。
来源:
宁波日报
作者:
记者 严龙 叶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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