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塔山乡和富阳交界处有一座塔柱山，海拔只有540多米，单看外表似乎是一座再平凡不过的山。不过只要一靠近它，就会发现它的不平常：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直奔脑门，青烟在数十米高的岩壁上冲天而起，石头不停燃烧，火最旺时连山脚下公路的路基也跟着燃烧。昨天，记者前往实地一探究竟。
    
　　一月后要“熄火”
    
　　驱车两个多小时，记者进入了群山环绕的临安市塔山乡境内，远远地就能看到几缕青烟缭绕而起。当地居民告诉记者，只要顺着青烟的方向，就能找到塔柱山。车到山下，虽然与其他的山一样有草有树，但总在一片苍翠之中透出零星的灰黑。沿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路边有很明显的焦黑色碎煤屑，路边的树丛中一个又一个废弃的煤矿巷道口隐约显现。
    
　　车行至半山腰，突然听到了机器隆隆的声响，两三个工人围着一台碎石机正在操作，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石壁上，几缕青烟袅袅而起。得知记者的来意后，一名工人笑着说：“你们来晚了，要看火焰山啊，得早几年来。那时候山上一根草都不长，漫山遍野都是青烟，厉害的时候山脚边的车子开着大灯也找不着道。”
    
　　据介绍，这座山从1982年起整整燃烧了20年，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火焰山”。工人告诉记者，山上所有的煤矿都在好几年前被关闭了，预计再有一个多月这里的火焰就能全部熄灭。
　　
　　祸起石煤开采
    
　　火焰山原是一座宝山，有着全省硫含量最高的石煤，且蕴藏丰富，这些高硫含量的石煤可以用来烧石灰和砖头，对当地村民来说无疑是座“宝山”。1969年，临安县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夺煤大会战”，也就在那时，塔柱山的“宝藏”被发现了。上世纪70年代初，临安县就开始对这座山里的石煤进行开发，并在这里设了“海龙煤矿”。随后的10年里，这里高质量的石煤一车车往外运，虽然当时每吨石煤的价格只有5元，即使到了1980年也只值20多元一吨，但由于需求量巨大，开采没有停止过，而这里的村民也靠山吃山，生活比较富足。
    
　　灾祸悄悄发生了。1982年8月的一天，人们在开采石煤时，突然发现矿里的石头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起初大家并没当回事，以为只要立即灭火就可以了，没想到烧着的石头还没有被熄灭，其他的石头却跟着烧了起来。矿里的人急了，大家连忙请来了长广煤矿的技术人员，技术人员花了两年多时间，也没想到好法子，最后只好将煤矿巷道封住，隔绝了石煤和空气的接触，自燃才停止。
    
　　火灭了，可是灾难并没有结束。由于石煤的巨大吸引力，人们又一次对塔柱山进行了开采。一年多后，自燃再次爆发，从那时起，塔柱山的火就一直烧到了现在。
　　
　　农田绝收近20年
    
　　第二次自燃爆发后，由于山体内巷道纵横交错，石煤能充分地接触到空气，大面积的自燃使火势迅速蔓延。山上的石头由于燃烧变得疏松，几年后，矿井里的采空区突然发生了塌陷，塌陷导致山体开裂，空气迅速灌入山体，自燃变得更为猛烈。恶性循环的结果是形成了一条长500米，宽60米到80米的燃烧带。
    
　　剧烈的燃烧严重地污染了山区周围的环境。刺鼻的烟雾被风一吹漫山遍野，每当天气变化，有毒的烟雾下沉，海龙村的村民就会感到头痛、恶心甚至呕吐；炙热的山体环境使得村民种在山上的经济作物和草木都被烤死；更为糟糕的是它严重污染了周围的水源。
    
　　上世纪60年代海龙村曾经在山上造了一个6万立方米的水库，水库里的水连绵而下，解决了全村人的饮用水和附近100多亩农田的灌溉。但山上一烧，土壤里留下了许多硫氧化后冷凝成的硫磺。雨水一冲，这些酸性污水就倾泻而下。5公里以内的溪水都变成红色，水库也未能幸免。污水中含有浓度较高的硫酸，年产几千斤鱼的水库从此鱼虾全无。
    
　　海龙村的村支书胡锡朝对记者说了一个让人心酸的笑话：当年水库里红色的水流到了下面的农田里，一名村妇还以为这水可以给水稻除虫，就拼命地灌溉。后来水稻的花开得异常好，村妇也非常高兴，更加努力地耕作。只是到了收成的季节，这些看似长势良好的水稻都没有结穗。这一年，村里100多亩水田颗粒无收。从此种田在海龙村就成了一件只能在梦里奢求的事。
    
　　“都快20年了，那时我还是个小伙子，现在我儿子都快成家了，家里的几亩田就一直荒着没法种啊！”村民老葛说起这事眼泪就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粗糙的手不停地拉扯自己的衣角，以克制激动的情绪。
　　
　　火焰山曾连夺两命
    
　　水库严重污染，不仅使海龙村农田绝收，而且让村民们的喝水成了大问题。村支书胡锡朝告诉记者，1987年6月，村里20多个人相继开始拉肚子，生肠胃病，挤在村里的大礼堂里挂盐水。医生说是喝水闹的病。
    
　　水被污染的情况远远超过村民的想象，只要是用它洗过手脚，就会奇痒无比；要是用这水烧饭，锅里没几天就会结起一层厚厚的盐硝。村里人生结石病的也越来越多。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胡锡朝回忆，当年他刚当上村支书，为了让大家能在村子里活下去，他将全村都动员起来，用了村里的10多万元钱，铺了30多里长的管道，好不容易从别的山上引来了水，勉强解决了喝水的难题。
    
　　不过海龙村的悲剧并没有结束，1999年，3个村民进了煤矿的巷道里采矿，山上燃烧的石煤突然滚落下来，当场烧死两人，烧伤一人。虽然事隔5年，当年幸存的那位村民还是不愿意回忆当时的情景，面对记者他甚至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只是将脸藏在门背后喃喃地说：“别再提了。”尽管他从当年的灾难中侥幸活命，但大火还是烧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杭州专家获求灭火资金
　　
　　海龙村在烟雾中苦苦挣扎多年后，1998年，临安市政府拟定了扑灭自燃的方案。但由于资金和技术上的难题，整治一度搁浅。
　　
　　2000年，整治工作出现转机。国土资源部打算搞一个全国矿山地质生态环境恢复治理工程，在这之前要在全国范围内找一批试点，并提供50%的整治资金。省国土资源厅和杭州市、临安市政府就决定将塔柱山作为浙江的一个报批项目，由浙江省地质研究所总工程师周乐尧负责，也是他最终从北京争取了资金并实施了灭火整治工程。
　　
　　提起这件事，周乐尧还是禁不住有些激动。他说，2000年接手“火焰山”工程时，心理压力很重。如果不能从几十个项目中脱颖而出，就不会有资金支援，灭火工程就得再拖下去。最后，周乐尧在全国专家面前作了漂亮的答辩，临安“火焰山”终于从几十个项目中冲出重围，成了全国第一批6个试点之一，国家为此拨了大笔专款。
　
　　2001年6月，整治工程终于开始了，至今整个工程已经直接投资了250万元人民币。
　　
　　周乐尧说，现在工程已经完成了90%，到6月底就可完工。那时，火焰山的自燃就不会再出现了。
　　
　　火灭了喝水还是大问题
　　
　　就在大家都为火焰山熄灭欢欣鼓舞的时候，村支书胡锡朝还是忧心忡忡。他对记者说：“火是能灭，可村民要喝干净的水，至少得再等15年。”
　　
　　山上的自燃灭了，但是近20年来的自燃已经在山体表面留下了大量含有丰富硫磺的土石。只要下雨，山上流下来的照样是污水，6万立方米的水库还是不能开启使用。胡锡朝说，要是等着“火焰山”上流下干净的水，起码得等它自然净化15年。
　　
　　水库的水还不能喝，7年前村民们自己建的山水管却不堪重负了。据介绍，去年我省大旱，山水管从此没有水再流下来，为了喝水，村民们还得到很远的地方取水。胡锡朝说：“看着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去挑水喝，我心里难受。”对于即将来临的夏季，胡锡朝已经开始担心缺水的问题。
　　
　　其实问题也不是无法解决，只要在附近没有污染的山上再建一个水库就可以。但被火焰山折磨了这么多年的海龙村已经没有钱再造水库了，胡锡朝为此向上级反映过多次，但至今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采访的最后，村支书送记者走出村口。他说：“我从1985年开始做村支书到现在，亲历了整个海龙村遭灾的过程。现在我快要60岁了，只希望在任期结束前能让村民轻松喝上干净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