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拘留所比在家更安全！”53岁的周瑞娣说。日前，她被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5年。从2002年到2003年，不到一年时间里，周瑞娣在奉化溪口参加了200多次标会，骗取了500多万元，用这笔钱，她买下了好几处房产，并疯狂参与赌博。去年9月，几个标会“会头”出逃，标会崩盘后，她成了讨债的“会脚”的围攻对象。无奈之下，她来到公安局投案自首，至今她还有200多万元的债务。
    
　　与周瑞娣一样，在溪口“倒会”事件中，已有16名“会头”入了狱。从去年10月至今，奉化人民法院受理了200余件与标会崩盘有关的民事案件，涉案金额高达2800万元。据知情人透露，这次溪口标会崩盘，实际涉及金额有上亿元之巨。
    
　　老太两年“标”成千万富豪
    
　　“崩盘前，街上跑的不少豪华车车主都是‘会头’。”开着别克车的陈新民（化名）说：“现在，都消失了。”像陈先生这样做实业而资产上百万元的“富豪”，在溪口并不少见。当地服装、食品、刀剪、制灯、机电等块状产业，让他们找到了发家路径。
    
　　可是从前年开始，溪口居民有了“一夜暴富”的新榜样。苗香，71岁，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3年前，当她拿着几千元积蓄，到溪口镇来“做会”时，怎么也没想到，不到两年时间，她就在溪口黄金地段买下了好几栋别墅，而她家里停着的，也都是别克、奥迪这样的名车。
    
　　溪口的标会“会头”有上百个，做到苗香这么大的也有近10人。溪口人说，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因为标会，这个著名的旅游景区有了两个“新传统”：一是家家不存钱，有钱都拿去“做会”；二是花钱不用节省，因为钱会很快“标”回来。
    
　　标会崩盘波及当地经济
    
　　去年9月，几个“会头”经不住资金短缺的压力，外逃了。溪口标会资金链骤然断裂，透支了现金的“会头”和“会脚”们纷纷逃离溪口，而钱还压在“会”中的人们，则血本无归。做粮油生意的翁先生说，他家因参与“标会”，共损失近百万元，不少是向亲戚借的。溪口一半以上家庭都参与了“标会”活动，损失少则数千元，多则数十万、上百万元。
    
　　因为标会，溪口发生了多起“会脚”围攻和抢劫“会头”家的事件，甚至还发生因还不了债而自杀的悲剧。今年7月，奉化法院的法警将“会头”之一的吴培飞押送进审判庭。突然，一名围观男子蹿进警戒线，抓住吴的手铐，欲殴打。法警赶紧拉住他，不料该男子死死拖住吴的手铐不放，并低下头在吴的右手上咬了两口。
    
　　溪口的旅游经济也受到影响，不少投资停滞、工程下马。当地人说，溪口经济被这么一折腾，3年也回不过劲儿。
    
　　“只要欠款一日不解决，就有社会隐患。”目前，溪口镇政府专门成立了“治标办”，专门处理清偿数额巨大的“会金”。
    
　　“快一年过去了，总共3万多元‘会金’，我才拿到500多元。”在奉化农贸市场里做帮工的老王，对能否讨回所有“会金”，不抱很大期望。这3万多元是他的征地补偿款。
    
　　变了味的“钱生钱”游戏
    
　　标会不是新鲜事物，拥有深厚商业传统的宁波，民间有着广泛的互助性借贷和融资活动。
    
　　一个有10人参加的“月标会”组织这样运行：每人每月缴纳1000元，总共产生一万元基金；由参加者“竞标”，出利息最高的“会脚”可以拿走这一万元自由支配，然后每月付给其他“会脚”们相应的本金和利息；每月“标”一次，直到每个人都“竞标”过一次。
    
　　一开始，标会的周期是10个月，“会头”在中间充当“服务者”角色。一位参“会”的人说，“标会”的利息通常都高过银行，参加者最初都以亲戚、邻居等相识的人为主，相互之间很容易建立信任感。然而从2001年开始，“标会”发生了变化。开始出现“千元会”、“万元会”，大“会头”每天都要做10多个“会”。“会脚”们开出的利息越来越高。一名小“会头”夏女士说：“通常能达到10分利，今天你拿1000元进去，明天就能拿回100元利息。”据说，最疯狂的时候，曾有人出到过20分的利。
    
　　敢于出高利息的“会头”和“会脚”们，把“标”来的钱都拿去参加更大的“会”了。这叫“会套会”，从小“会”“标”来几千元，去参加“千元会”，再从“千元会”标来上万元，去参加“10万元会”。这样延续下去，溪口的镇村间就形成了巨大的“标会网”，像蜘蛛网一样。
    
　　“赌头”后面跟着“会头”
    
　　钱真的能生钱吗？“会头们一开始都说，‘标’来的钱是用来投资的，搞房地产、按摩院、饮食城。”可是崩盘后，溪口当地人不约而同地把标会崩盘归罪于赌博盛行。
    
　　赌场是“钱能生钱”的地方，“如果没有赌场，标会不至于这么快倒掉”。当地人介绍，所有的“赌头”，后面都跟着若干个“会头”。“会头”给“赌头”提供资金，希望他赢钱，以便支付许诺给“会脚”们的高额利息。还有一些“会头”或“会脚”本身就是赌徒，或者在赌场中放高利贷。
    
　　一位政府官员私底下对记者说，赌博的情况在溪口的确存在，但是赌场总是更换地点，“打击起来很难度很大。”他透露，曾经有赌徒用从“会头”高利贷来的钱去澳门赌，结果是输了数百万。
    
　　十赌九输，疯狂的赌徒输光了钱，无法偿还“会头”的高利贷，于是，“在大规模的‘会套会’下，支付链和信任链断裂，就发生‘倒会’风波。”“草根金融”将涌向何方
    
　　过去曾经是融资渠道之一的“标会”，在溪口，现在已经让人谈“会”色变。
    
　　其实民间标会的生成和演进，自有需求土壤，它是一种根据个人融资需求而设立的经济性、群众性组织。谁家等钱急用，婚丧嫁娶、盖房、出国、读书，通过做会筹集资金，在我省沿海地区广泛存在。
    
　　近年来，民营小企业对资金的需求非常旺盛。本文开头的那个老板陈新民，开了家服装厂，最近颇为企业贷款伤神：“明年服装配额就取消了，我们想扩大生产。可是从银行贷不到款，手续繁琐，企业就吸纳标会的钱。”
    
　　据人行宁波市中心支行提供的资料显示，宁波民间金融规模达300亿元以上，如果将浙江、福建、广东等地民间资本的总量加起来，将超过10000亿元。
    
　　民营经济的活跃，现有的正规金融体制的缺陷，成为被学者称为“草根金融”兴盛的诱因。人行宁波市中心支行办公室胡主任称，打开这种困局的办法，不在于现有的大型商业银行身上，而应该建立众多的中小金融机构。在这一点上，区别对待民间土生土长的融资方式，将其中一些托出水面，能有助于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完善我国的金融体系。
    
　　当然，“草根金融”也有消极的一面。各方行为缺乏约束力是最大的问题，而缺乏法律保护的情况下，对利润的追求可能导致各种变相诈骗的滋生。胡主任称，只要政府能够及时披露信息，职能部门各尽其职，金融风险会得到有效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