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温州目前惟一一所托管“后进生”的学校，乐清新星中学在经历了曾经的辉煌后，面临关门的窘境。10月27日，当记者去采访时，它刚收进了第4名学生。
    
　　据资料显示，今年上半年，温州青少年犯罪月均350起，其中有近70%的孩子是因为各种原因游离于学校之外，然后走上犯罪道路。
    
　　一面是每个学校都有一批学生因各种原因成为准辍学生，一面却是想教好孩子的“新星”招不到人，其中的滋味耐人寻味。
    
　　“差生”：我们到哪里读书
    
     9月初，温州发生了一件令全社会震惊的事：因为儿子小干经常迟到旷课，未能在新学期顺利注册，小干的母亲竟然在绝望中服毒自杀。
    
　　之后，温州一小学学生小鹏又因经常在校内随地大小便，被劝说转学，导致爆发家庭危机。
    
　　像小干和小鹏这样的学生，通常被称为“双差生”（学习差、纪律差）或者“问题孩子”，他们常令学校陷入两难境地：说智力，他们不低，有的还很高，说成绩，却往往在班里垫底，还老上不去；学校收了，怕教不好还要影响其他学生，不收又违反义务教育法。
    
　　“温州每个学校每年都会有一小部分这样的问题学生，面临继续就读的难题。”温州市教育局办公室一位负责人对记者说：“但按法律规定，义务教育期间任何学校都不得开除学生或者勒令学生退学。”
    
　　不能勒令退学，就有老师将退学变通为“转学”。不给“差生”注册，让他转到别的学校去。“老师要我的孩子转学，儿子不论愿不愿意，都不能再在这个学校里读了。转学就等同于退学。”小干的父亲干某痛心地说，“我老婆就是因为这个想不开服农药自杀的。”
    
　　“原来的学校不要我，现在找的学校又不愿意接收我，那我该去哪里读书？”因为连续三次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而被劝转学，却又没有联系到合适学校的小张，至今还在外面荡着。
    
　　根据我省有关转学规定，学生因家庭居住地和其法定监护人户口所在地变化或者其他的特殊原因转学，必须由其法定监护人提出申请，经转出和转入学校的同意，才能办理转学手续。换句话说，即使这个学生再调皮，如果学生以及其家长不愿意，学校必须接受他继续学习。“我们不是不懂，但这些孩子实在让我很难管，也影响其他孩子受教育的氛围，我们如果留着他们，对其他孩子也是不负责，不公平的。”温州二小一名王老师这样对记者说。
    
　　托管学校：生源是最大问题
    
    对于这些“与众不同”的孩子，除了让其一次次地转学，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
    
　　1998年，乐清一名退休的老校长看到很多孩子没学校要，荡在社会上，心疼地创办了新星中学，只招没人要的“后进生”。成立时，就陆陆续续有家长送孩子进来，人最多时，有38名学生。
    
　　与普通学校不同，这里除了教好文化课外，老师还要花相当的精力上思想道德课，学校还按照学生的兴趣设定了一些让孩子收心的课，比如航模、计算机等。而这些孩子在升学考时也大多上了普通高中的分数线。
    
　　10月27日下午，记者来到新星中学。因为学校的性质介于普通学校与工读学校之间，家长、老师都称之为托管学校。该校现暂设在原乐清中学的老校舍里。学校的大门永远是锁着的，任何人进入该校都要经过几道批准，孩子们半个月回一次家。
    
　　学校的李庆迪副校长告诉记者，学校创建到现在已经有57位学生顺利毕业。“我们这里的孩子一般都是其他学校不愿意接收的调皮学生，成绩差、好勇斗狠，但还没走到犯罪这一步。”为管好这些孩子，新星中学已记不得有多少老师挨过学生的打，“逃”走了多少老师。李庆迪为了对付突发情况，也特意练了几年的跆拳道。
    
　　“其实我们最担心的不是管不好学生，而是招不到学生，不能帮助更多需要我们帮助的孩子。”李庆迪叹了口气说，“我们不是强制入学，但学费加上住宿费伙食费，要比普通学校高上一截，这几年来又因为校舍问题频频迁址，目前仅剩下4个学生，有1个还是今天刚来的。”
    
　　教育局：把“后进生”集中起来教育
    
    李庆迪的苦恼也是温州市教育局几名主要负责人的苦恼。目前，他们正在申请批地，筹建一所以“托管生”为主的学校。为了抹平学生和家长心理上的差距，学校被命名为31中。
    
　　“31中与新星中学的自主报名不同，我们准备把‘后进生’从各个学校挑出来，放到31中里去。”负责筹建31中的市教育局负责人说。31中计划的运作方式是：保留学生在原学校的学籍，不迁户口，与工读生分开管理，节假日时照常休息，学生毕业期满后，参加中考、高考，并由寄读前的原属学校发给毕业证书，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送来读书的孩子，都要有几步审批程序，为避免一些学校甩包袱，把一些其实只要多花些时间就可以教育好的孩子也送进31中来。“我们提倡，先尽量教育，尽可能地让这些孩子在原有的班级里跟班随读。如果实在因他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在家长与学校的双方申请之下，我们接收他。”这名负责人说。
    
　　但教育局的负责人也担心，有些家长会怕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会越学越坏，或者被欺负，也有的家长认为，孩子从这类特殊学校出来，将来的名声会不好听，所以31中现在虽然从理论上说有迫切成立的需求，到真正招生时，可能还会遇到很多无法想象的困难。“生源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家长有思想负担，我们招不到学生，学校就办不下去；流入社会的问题生越多，给社会带来的隐患就越大。”
    
　　心理学家：让“后进生”进特殊学校不是坏事
    
    如今，一些已经离开新星的学生，有的考上了大学，有的自己创业做了老板。“对这些孩子的教育，主要是行为和道德教育，这就意味着，我们的老师要非常有爱心和耐心，以及能教好孩子的绝对信心。”回想起6年的办学经历，李庆迪感慨万千。
    
　　对于这些孩子，老师的不二法宝就是：跟、讲、谈。“跟就是随时跟着，连上厕所，上浴室也跟着。老师跟学生同吃同住，随时监督学生的举动；讲就是讲道理，我们这里以帮其规范行为为主。老师要不断地给他们讲做人的道理，讲法律，讲授知识；最后是谈，谈就是谈心，是做他们的朋友。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跟他们多沟通。然后根据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设定不同的教育方法，帮他们脱离以前的不良氛围，引导其走上正途。”
    
　　温州市医学院附属二医院心理科戴王磊主任称，如果孩子真的在普通学校里教育受到限制，还不如将他送入新星中学、31中的类似特色学校。等其培养出了相对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后，再将他送回以前的学校去继续学习。绝对不能让这些孩子游离于学校之外。“送到那里的孩子还没有触犯到法律，都还来得及拉回来。学校聘任的老师，都比其他学校的老师更具责任心和爱心。这些孩子在原来学校多少会遭到异样眼光，而在这里，他们首先是平等的，老师会给予同样的关心和爱护，使得孩子的转变变得更简单。最后，通过封闭教育，将他们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隔开来，使他们有个不错的成长环境。”
    
　　对于家长，戴主任称：“家长们必须树立一个正确的观念，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送孩子来是件很丢脸的事。这类学校，是预防犯罪和矫治不良行为的服务中心，而不是惩治犯罪的场所。”
    
　　警方：筹办工读学校迫在眉睫
    
　　除了托管学校外，筹备工读学校也是迫在眉睫的事。到目前为止，温州地区没有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工读学校。“我们这里有过很多本不应该犯罪的孩子被送进来服刑。”温州市少教所曹警官颇为痛心地说，他和同事在多次业务讨论时都曾谈到，温州必须筹办工读学校或托管类的学校。
    
　　有着25年警龄的他向记者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今年年初，刚参加完聚会的杨女士遭到了抢劫。让人吃惊的是，“悍匪”竟然是一个年仅15岁的少年。被抓获后，他供出还有6名同伙。这7名少年都是曾经的初中同学，因为成绩太差而导致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16岁的小磊说，在他上课的时候，老师总是批评他不听话，违反课堂纪律，这让他逐渐产生了抵触情绪，越发厌恶上学，最终辍学。
    
　　小磊曾经的班主任说，这些孩子平时根本不听课，经常在学校里打架，甚至影响到其他学生正常的学习。于是学校就劝他们转学，目的是想让他们换个环境重新开始。然而事实是这些孩子转学也就等于辍学。
    
　　曹警官称，许多在押未成年少年犯的共同经历是：学习没兴趣——学习成绩差——有不良表现——被老师漠视、同学孤立——放弃学习——学校要求转学——学生辍学——走上犯罪道路。“如果我们有工读学校，或者专门收管差生的专业托管学校，这些孩子不至于走上犯罪道路，不至于毁了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