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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碧水如练如今打不到一条鱼 鳌江黑并痛着

www.zjol.com.cn  2005年03月04日  浙江在线新闻网站

  “那个青山嘞,高,高入天;那个江水嘞鱼照面。”这是《平阳调·探家》里的戏文,诉说了鳌江碧水如练、鱼虾成群的美景,鳌江两岸的富饶美丽就这样被传唱千年。

  然而,这段戏文10年前就再也唱不下去了。

  “鳌江已经丧失了最起码的水资源功能,连闻都不能闻,还谈什么鱼虾?”谈起这条让他们又爱又恨的江水,两岸百姓全是一脸无奈。

  十年,鳌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它从一江清水变成一江脏水?它给当地百姓的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本报记者用两天时间溯流而上,体验了鳌江的黑和痛。

  渔民之痛

  江里打不到一条鱼

  前天凌晨2时,记者在平阳鳌江镇的码头边登上老渔民李裴玉的小木船,随他出海打鱼。当地人把这种10米长的小木船叫作小马龙。小马龙都是鳌江内河渔船,因为鳌江里面已经没有鱼虾,渔民为了生计,不得不驾着小马龙冒险出海打鱼。

  李裴玉今年53岁,在鳌江上打了37年的鱼。大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小马龙从鳌江港驶入了海面,风浪陡然大了起来,小木船像一片树叶一样,随着波浪起伏。渔船外面是漆黑一片的海面,只能听到海浪拍击甲板的声音,记者的心里着实有些害怕———这条小木船真能顶住海浪吗?

  李裴玉仔细地辨了一下风向和风力:“风浪大,我不敢走远了,就在近海打吧。”李裴玉向漆黑的海里撒了网,然后对我们说:“先睡吧,到明天早晨,运气好的话,网里就有鱼了。”

  小木船就这样在海上漂着,我们的心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海上的风更大了,老李期待地收了网,他拉的时候,我们看得出来,货并不多。果然,网里只有一点白虾和蛮珠鱼。不过,这些都是上等海鲜,市场上白虾的价格要70多元一斤。

  “数量太少了,价格再高也没用。”老李算给我们听,这一次出海,总共捕了约3斤白虾,不超过200元,蛮珠鱼大概有5斤,“大概也就只有300多块的总进账。可是出一趟海,柴油费就要250块呀,这次回去,只能赚50块。”老李无奈地笑了。

  由于风越来越大,老李决定回航。小木船掉头回港,海浪将木船打得摇摇摆摆,我们所有的人都晕了船。驾着小船的老李的脸变成了紫红色,他说:“在海里小马龙翻了的事多了,我也害怕呀。”

  终于进了鳌江港,我们的心都放了下来。但一路溯江而上,堤岸上不时可见各种垃圾山,破水桶、碎毛皮漂在江面上顺流而下,不时地撞在小马龙上。越往上走,臭气越浓,江水也由黄变黑。

  “这也叫江?这也叫水?简直是臭水沟。”放松了心情的老李边吸着烟,边愤愤地嚷着。

  “我16岁就在鳌江上打鱼了。不用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在10多年前,螯江里的鱼虾多得打不完。你站在岸上,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小鱼在江水下面来回游,一网下去,满满当当。有些人家不打鱼,他们在江边立几个木桩,拉几张网,挂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一网的鱼。”

  看着我们一脸的惊讶和赞叹,老李笑得很骄傲。可是,笑容并没有持久,因为江面上的垃圾越来越多,有些江段居然漂着厚厚的一层油污,闪着红的黄的金属般的光,随着江波凝重地扭动。“我20多岁的时候,在鳌江上来回开两趟,就能打满满一船的鱼。30多岁的时候,那时候上游的水头镇开始搞猪皮加工了,每天那种又臭又黑的水不停地往江里流,鱼就少起来了,我就开着船往下游走,只有入海口那里才有鱼。我40多岁的时候,整条江里都没有鱼了,我这种小木船根本不能到海上打鱼,海上打鱼的船都是钢做的,可是,全家人都等着吃饭呢,不到海上去哪能打到鱼呢,这不,就上海了。10年了,我们打鱼的距离往外迁了10海里。”

  正唠叨着,李裴玉的手机响了。“没事,没事,我都进港了,半小时后就到家。”电话是老伴打来的,每次出海,老伴都特别担心,因为船小海浪大,所以他特地配了只手机,这样也方便随时和家中联系,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及时报警。

  李裴玉的儿子没有继承父亲的小马龙,年轻一代已对打鱼失去了信心。李裴玉说:“儿子出去打工了,挣的钱比我多。虽然我们家世代是渔民,但我也不想让儿子再打鱼了。看现在的情况,干这行没希望。”

  渔村之痛

  渔民都成了牌手

  鳌江岸边的平阳榕桥村有近400户人家,1200多口人,以前,村里家家户户都以打鱼为生。“当时,光我们村就有一个由600多人组成的打鱼队,现在可能只有100人左右出海了。”村委主任老郑说。

  “其他500人都干什么?”

  “江里没鱼可打,有些人做小生意摆地摊,大部分人都闲在家里。就是太闲了,他们整天无所事事,于是就学会了赌博。现在村里很多人整天摸着扑克、麻将过日子,有些人家因此不断地吵架,我们村委会也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到各家去看看,生怕出什么事。”

  与榕桥村相邻的西湾二沙村、五板桥村也一样,渔民们失了业,打牌之风日盛,这几年,许多失业渔民空虚无聊开始吸毒。

  在西湾二沙村,一位村民带着记者到了水头镇,在一个洗塑厂的围墙后面,他指给记者看喷涌而出的废水。用一只矿泉水瓶盛装沉淀后,记者在瓶中看见了沙砾、碎塑料、布条和薄膜,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水一定要记者尝一尝,明显带有咸味,这个村民说:“我们也不想整天打牌,可我们只会打鱼,这些工厂把我们害得没鱼可打,我们能怎么办?”

  平阳县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人从事皮革制造,当时无论在厂房规模和企业数量上都远不如现在多,零星的加工对鳌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现在不同了。从这里洗塑和皮革制造行业集中在水头镇发展后,大部分小企业都直接把工业用水排放到螯江。尽管有人来管,但没有效果。环保局的人一走,工厂排水也就恢复了原样。

  管理之痛

  管与不管左右为难

  鳌江污染给当地人的生产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我们事先也预料到一些,但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鳌江污染居然也给边防派出所造成影响。平阳县公安局鳌江边防派出所所长蒋勇说:“江水污染了,小马龙都出海捕鱼,可是这些船都是内河渔船,按照规定是不能出海捕鱼的。内河渔船不归我们管理,但是,它一出海就是我们的管辖范畴。我们曾经要求出海的小马龙必须回港,但是,我们发现很难,渔民不出海打鱼就不能生活,但出海后渔船又很危险,经常发生事故。管还是不管?我们真是左右为难。”

  2月26日,一艘小马龙出海捕鱼,一艘巨轮开过来时,根本看不到这么小的一艘船,小马龙发现巨轮时已来不及躲避,就这样,巨轮从小马龙上面直直开了过去……直到昨天,小马龙上的渔民仍然没有找到。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蒋所长的语气非常沉痛:“鳌江的污染,也有生命的代价。”


来源: 钱江晚报  作者: 记者 鲍亚飞 薛建国 熊晓燕  编辑: 陈雪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