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虽然过去,但家园变成了废墟——即使我们很坚强,努力抗灾自救,但心理上那无法抹去的阴影,又怎样散去?
从8月18日起,连续三天,记者随省卫生厅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前往庆元感受灾区群众心灵家园的重建。
泥石流让灾区满目疮痍
“桑美”在苍南一带肆虐后,8月11日凌晨,向西进入丽水的庆元等地。庆元荷地镇党委书记刘高深告诉记者,全镇26个行政村中,共有12个进水较为严重,石木下和坪头两个行政村出现较大面积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前天,已是荷地镇遭受“桑美”重创后的第8天。进入石木下村的公路还没完全恢复,村子被两面山夹在中间,山头到处裸露。村中横贯一条溪,两边是大片溪石。村委会主任吴高垚的话,让专家组和记者都大吃一惊。原来,这条溪只有三四米宽,而现在改道后的河床,足有近30米,而这河床,竟是“桑美”袭击当夜,泥石流冲毁50多间房子后留下来的。
住在村里的600多人,几乎都失去了家园。因担心还有地质灾害发生,当地政府组织村民投亲靠友。即使是白天,村里也只有10多个村民,实在割舍不下自己的菇棚,他们趁天晴回来收拾。而一些菇段,在这样一次大灾害后,竟提早成熟了,“本来应该是在9月收获的。”吴高垚说。
10岁女孩半夜老做恶梦
再次回忆这些时,吴高垚的眼泪几乎控制不住。从灾情发生到现在,他一直带领着乡亲们抗灾自救。颤抖着点上一支烟后,他又强忍着把泪咽回去。而他的姐姐,从灾难中逃生后,一直都不愿说话,脾气也变得十分执拗,不听劝告,一定要回村里住。
专家组分成几个小组,在村里走访村民。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医学心理科主任傅素芬告诉记者,村民们普遍存在惊恐、发抖的情况,一方面,灾难发生时的恐惧还留在脑海中,另一方面,今后生活的压力也沉重地压在心头。即使是在灾难过后一周,他们仍未能摆脱。
而村里10岁的女孩程程和4岁的小男孩程胤,虽然现在已经被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每当黑夜来临,他们仍感到害怕,时刻都寻找着妈妈,半夜一两点才勉强入睡,且天天做恶梦。孩子姑妈告诉记者,孩子们有时惊醒,大叫着“妈妈快跑,洪水来了!”孩子们的姑妈说起这些,也是一脸愁容。
傅素芬认为,创伤后对孩子的影响要大于成人,危机干预是必要的,否则会严重影响孩子的心理发育。她嘱咐孩子妈妈这段时间一定要陪伴孩子,给他讲些轻松的故事,和他一起玩,一定要让孩子感觉到安全。
以为自己不行了的老人终于坐起来
“我不行了……”66岁的胡大伯住在荷地镇卫生院,每天重复说着这样的话。
11日凌晨,胡大伯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屋压在下面,10多个小时后才获救。经医生检查,胡大伯很幸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胡大伯被救后,心情仍极度沮丧,再也没下过床,连吃饭都要12岁的女儿喂。
“由于受到巨大的心理创伤,患者对自己的生理疾病产生了错误判断。”傅素芬分析认为,针对这种患者,先要让他相信自己现在没事了,然后告诉他该怎么做。
“你认为自己哪里受伤了?”“伤势是不是比以前好了?”“既然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你为什么说自己不行了?”一系列的提问后,胡大伯笑了,终于相信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傅素芬帮助下,胡大伯开始尝试下床,虽然身上还有点痛,但已能稳稳站起来。“你一定要每天坚持下床,多走走……”傅素芬叮嘱。
临走前,傅素芬还给了胡大伯一些药,告诉他,吃了药,身体就会好起来的。“药本身并没那么神奇,在这里起的是心理暗示作用。”
废墟上的特殊告别仪式
和台风经历者相比,荷地镇坪头村的兄弟俩,有着另一种哀伤:台风过后,在外打工的兄弟俩闻讯回到村里,但此时家里的房子不见了,母亲也失踪了。
虽然兄弟俩知道泥石流压塌了房子,母亲几乎已没生还希望,但他们无法接受事实。“出门时妈妈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弟兄俩到处寻找母亲。
前天下午,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医学心理科刘健医师,耐心地倾听兄弟俩对母亲的思念,以及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的遗憾。“倾诉是对他们进行心理干预的一部分。让他们把郁积在心里的感情宣泄出来,会好受些。”
为让兄弟俩走出遗憾,刘医师搞了一个特殊的“告别仪式”。在倒塌房子的废墟上,兄弟俩手牵手,与刘医师等专家们肩并肩,把自己想对母亲说的话、对母亲的承诺,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妈妈,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做,您的儿子会有出息的!”兄弟俩泪如雨下。
“你们所说的,所做的,妈妈都能感受到,你们已经尽力了。”刘医师安慰着他们。告别仪式后,兄弟俩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们说,过几天就回外地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