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序:身为一名在公安宣传岗位工作的民警,我陪同许多新闻媒体的记者采访过我的同事占立明,从最初关注他残缺的右腿到后来学习他自创的“占立明工作法”,每一次采访我们都会有新的收获。然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那从容、淡定的笑容,这让我常常忘记他是个残疾人。最近,举世注目的残奥会正在举行,看到赛场上毫不逊色于正常选手的残奥健将们奋力拼搏的时候,我不经又想起了占立明,对他来说人生何尝不像是赛场,无时无刻不经历着一场场激烈的竞赛。他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的不凡业绩和他对生活的热爱和追求,打动了所有听过他故事的人。
人物档案:
占立明,浙江江山人,浙江省公安厅高速公路交警总队嘉兴支队直属大队副教导员,1998年8月参加公安工作。1999年7月6日,他在执勤时被违章车辆撞伤,造成右腿高位截肢,左腿膝关节骨头缺失,四级伤残。一年后装上假肢,重返工作岗位。
9年多来,他在事故处理窗口,为支队整理各类基础数据6000余份;经手办理事故保证金1000多万元,无一差错;处理交通事故违法行为近5万多起,没有当事人进行投诉和行政复议。
占立明多次被浙江省公安厅评为优秀党员、优秀公务员,2006年被浙江省公安厅评为全省优秀人民警察、当选“感动嘉兴年度最具影响力十大人物”,2007年浙江省人民政府授予其“全省模范人民警察”称号、共青团省委授予其“浙江青年五四奖章”,2008年荣立浙江省公安厅颁发的个人一等功。
占立明说,作为一名交警,他是幸运的,重创之后,不仅跨过生死线,还能重新站立、重返工作岗位,成为大家眼中的“平常人”、“普通民警”,这让他庆幸。妻子朱献珍也说他是幸运儿,两起痛彻心扉的交通事故,并没有让这个顽强的交警倒下,反而坚定了他执法的信念。同事们说,占立明不幸中又是幸运的,肢体虽然残缺,生命却是完整的:拥有爱情、友情、职业理想,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笑对人生——“独腿交警”占立明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所有人都平安出游,快乐行走。失去了一条腿,不能失去微笑生活的理由。
“整个病房5个人中,就我一人需要洗脚,其余都是双腿截肢。我告诉自己:占立明,在失去之外你还拥有很多。”
高速交警食堂的工作人员陆红英记得,发生事故的前一天,占立明还在食堂里跳起来摸高,笑着说:“陆阿姨,你看,我可以摸到这么高呢。”一夜之间,这个好动、乐呵呵的小伙,就成了躺在病床上、失去一条腿的残疾人,这样的现实,让陆红英在内所有认识他的人都难以接受。
对于第一次剧痛的记忆,是在占立明清醒过来后,截肢手术的第4天。医生发现,他的右腿截肢根部已经发炎。为达到清理效果,医生决定不用麻醉,直接把双氧水倒进截肢根部进行清洗,然后用剪刀把一些发炎的组织剪下来。为安装假肢,占立明又一次经历截肢手术,右腿根最后的10来公分残肢被截去。医生还用物理方法,将皮穿上绳子,用滑轮拉长,以包住断骨。那两次惨痛,让占立明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现在,他的舌头上仍有一道深“U”字型疤痕。生理上的苦痛,还不算是最难熬的事。漫漫长夜,当往日场景一幕幕重现,所有的平常都成了难以企及的珍贵。出事前,占立明正打算去给即将毕业的女友扛行李,他还规划着,是否要正式拜见未来的岳父母大人……
治疗两个月后,占立明陷入最低谷:左腿还是动不了,这就意味着,靠安装假肢恢复生活自理的可能性,也将归于零。
之后半年的北京之行彻底改变了他。曾在焦躁时被他“骂走”的女友朱献珍,和高速交警总队的领导、同事一起,陪他坐上飞机去北京,到中国康复研究中心进行康复治疗。“忽然间,我从自怨自艾中走出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幸运。”病房中的5个人,每天晚上,只有占立明一个人需要洗脚。4个双腿截肢的病友,静静地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隔壁床的病友也是一名警察,他在送女儿上学途中发生交通事故。聊天时,他总是说:“小占,你比我幸运,你是公伤,又有那么多人关心着你。”这些,都促使占立明对自己的现有的一切做了一次彻底盘点:“我还有一条腿,还有双手、清醒的大脑,亲友的关爱和支持。为什么不能乐观生活?”为让重度粘连的左腿膝关节能够伸直和弯曲,他必须每天做两次物理治疗,像拉韧带一样强行将粘连的组织拉开。疼得直冒冷汗,但这是装假肢的必要条件。此时,占立明又在身边看到了希望:为他装假肢的师傅,有一个也是高位截肢,可他行动自如,经常穿着短裤,毫不避讳地用假肢骑自行车,潇洒穿行在北京的街头巷尾,这也使占立明对残疾有了新的认识。
装上假肢的占立明,必须面对的又一考验是重新学走路。如同小儿学步,摔倒是常事,截肢根部还经常被磨出血泡。泪水模糊之际,他总是对自己说:“勇敢站起来,占立明,在失去之外你还能拥有很多!”
遭遇车祸之后他要让更多人理解违法驾驶的严重性
“爸爸,为什么你白天都是两条腿,晚上到了家,就只剩下一条了呢?”
“请拿好。”“再见。”
8月25日下午4时许,高速交警总队嘉兴支队的办事大厅渐渐空旷起来。这时,“端坐”一下午的占立明才站起来,双手支撑在桌面上,活动活动腿脚。这个下午,他为驾驶员们换发了80多张“浙江省高速公路危险化学品运输专用通行证”,还处理了10余起交通违法事件。月底是换证的高峰期,一旦发现驾驶员本月有违法记录,就可以限期进行处理,进行督促和教育。3个小时里,占立明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左臀落座,右腿根部和假肢顺成一条直线,任由假肢直挺挺地斜搁在地面上。时间久了,假肢端口顶得腹部生疼,但这对占立明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从办事大厅外部望进来,我们只看得到占立明的“端坐”和笑容。
省公安厅高速交警总队政委何卸洪说,平时大家可能都感觉不到占立明的身体状况,而小占也以“自己是个平常人”为乐,下雨天伤口隐隐作痛、连上个厕所都很困难——这些几乎都不被放在心上。他始终坚守岗位,从不要求组织照顾,也不因此降低工作标准。
也许,如果不是8年前的飞来横祸,此刻的占立明,可能正“驰骋”在高速公路上。1999年7月6日中午,沪杭高速公路长安段149公里处发生交通事故。封道预警后,占立明站到中央隔离带内画现场勘察图。忽然,一辆“发狂”的凌志轿车像脱缰的野马般冲进了事故现场,受撞击的中央护栏硬生生地“切”断了占立明的右腿……正当1999年的事故在他心中趋于平淡后,又一个重大打击接踵而至,2004年3月,占立明的母亲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去世。
交通事故造成的伤害给占立明带来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想象,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别人无法经历的痛苦,使得占立明特别能够体会到驾驶员特殊的伤痛:在“事故处理账户管理窗口”工作时,他看到,拿到赔偿金的受害者家属,往往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相伴,花上几十分钟,把几万元亲人的“性命钱”一张张数上一遍。占立明能够理解他们的眼神,无助、绝望、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