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下午3点15分左右,这一刻对于正在建设中的整个杭州地铁来说,是一次无法抹去的沉痛记忆:萧山风情大道杭州地铁一号线出口工地发生塌方事故,导致风情大道75米路面坍塌,并下陷15米,正在路面行驶的约11辆车陷入深坑。塌陷事故发生前,工地内有数十名正在地下作业的施工人员。悲剧发生后,南湖晚报3名特派记者,连夜赶往萧山。生死大营救还在进行,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大营救 与时间赛跑
15日20点30分 记者一行从嘉兴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急速赶路后,当晚21点50分,到达事故现场。为了解到更多的情况,特派记者稍稍作了分工,一拨前往现场,一拨去医院。在萧山风情大道和金城路交叉口,这里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所有经过事故现场的车辆必须获准后才能进入。经过一番交涉,执勤的交警让记者一行通过。
沿途记者看到,消防车、警车、救护车等排成长队,停放在道路两旁。
15日22点20分 在经过三重关卡后,终于到了事发现场最外围。由于现场周围已经有武警部队的官兵把守,大量的媒体记者被堵在此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塌陷坑,一辆公交车还在里面,左边则是大量的钢管,凌乱地倒在那里,中间则斜倒着一堵巨大的钢筋混泥土墙。
23点50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和等待后,记者终于通过了最后一道警戒线,零距离地来到了事故现场。此时,里面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30多台抽水机在紧张地抽水,不断有抽水泵被陆续运到现场。坍塌基坑内的积水深不可测,水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物。
16日凌晨零点20分 围困在风情大道坍塌处的公交车被吊起。据说,这是被吊上岸的第11辆车。塌陷现场还有一辆地铁施工的吊车、一辆大货车、一辆小摩托车以及电瓶车和自行车。
1点50分 北边的地铁基坑内的积水被抽到距离地面近10米,3台大型的泥泵机不停地在水里抽出淤泥,第四台、第五台、第六台大型泥泵机陆续被放下。至此,大大小小的抽水泵已经超过40台。
2点20分 除施救人员和少量的媒体记者外,其他所有的人员全部撤离。
5点20分 积水还有四五米深。
7点40分 救援人员在地铁塌陷处西侧发现一具遇难者遗体,据初步判断是男性。一个多小时后,遇难者遗体被捞上来。
13点20分 紧邻事故现场基坑3户人家已全部紧急撤离。
22点20分 事故已造成4人遇难,17人失踪。
22点50分 起吊机开始起吊坍塌现场钢管。
17日凌晨4点 记者离开坍塌现场。
妻子不知丈夫已获救
11月15日,来自富阳的混凝土工人叶志国不能像平日一样,准时6点半回家吃晚饭了——他被突然坍塌的混凝土、钢筋柱压倒。
15日晚上11点20分,记者赶到萧山区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处的观察室,叶志国侧躺在病床上,右臂伤痕累累,右小腿肿得跟大腿一般粗。
“我怎么也没想到它会塌。”15日下午3点左右,叶志国正在隧道里焊接铜块。突然,一些泥块从头顶落下来。警觉的他感觉有危险,当时周围还有许多施工工人,他向他们大喊:“这里塌了,你们快走!”但太迟了,只听到一阵“砰砰”声,混凝土、钢管、钢筋条轰然坍塌。叶志国比较幸运,只被压住了右腿,他推开混凝土后,被闻讯赶来的营救人员用吊车救出。
叶志国紧皱着眉头,然而他的痛楚并不仅仅来自身体,最担心的是等他回家吃饭的妻儿。叶志国一家三口租住在城郊,生活清苦却恩爱无比。妻子是江苏人,在萧山人生地不熟,女儿今年刚满3岁。家里没有座机,唯一的手机因欠费停机,出事后叶志国就一直未联系上妻子。
“请你帮帮忙,帮我找到我老婆,告诉她我没事。”得知记者身份后,叶志国激动地连声请求,“她会急死的。”当即,记者问清了他的家庭地址、妻子姓名等情况。然而,由于对萧山不熟悉,直至16日凌晨1点多,记者还是没找到叶志国的家。
11月16日早晨6点40分,记者再次来到事故现场。
10分钟后,警戒线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名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哭着要冲进警戒线内。“老公啊!你在里面吗?……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啊……”妇女身材矮小,一手抱紧孩子,一手推着维持秩序的警察。旁边一白发老人告诉记者,她老公是里面的工人,昨晚没回家,现在来工地却看到眼前的惨象,顿时如遭晴天霹雳。
“她会不会就是叶志国的妻子?”记者跑上前去问:“你是不是叫陈生芳?你老公是不是叫叶志国?你女儿是不是3岁?”妇女愣了一愣,点了点头。记者激动地连忙拉住要挤进警戒线的陈生芳,“你老公在萧山区第一人民医院。”陈生芳愣住了,人僵在原地。记者又减慢语速说了一遍:“你老公没事,受了点轻伤,昨天被送到萧山区第一人民医院,你快过去吧。”
或许是悲喜都来得太突然,陈生芳仍是愣在原地。旁边的老人反应过来:“你确定?”
“我们快去!”老人说着马上跨上三轮车,陈生芳坐上后座,此时她已停止哭泣,表情略显安慰,不过走前特地向记者道谢。
目睹发现遇难者遗体的过程
11月16日凌晨,天色还是昏暗一片,坍塌事故现场却没有昼夜之分,救援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中。在现场,除抢险救援人员外,各路媒体记者、围观市民和工地工人等将坍塌的大坑围得水泄不通。
警戒线外,群众踮起脚探头张望,“水还没抽完啊?”“人救出多少了啊?”
常走风情大道的的哥孙凯心有余悸地说,自己差一点也成了受害者,15日上午10点和下午1点半他刚刚开车通过坍塌现场,“以前每次开这条路,都觉得路面不稳,没想到真出事了。”群众聚在警戒线边议论纷纷。
“看到人了!看到人了!”突然,警戒线内传来消息。8点左右,坍塌基坑水面渐渐降低后,救援人员看到了一名男子倒挂在几根钢管之间。
话音一落,刚才还嘈杂一片的现场顿时安静了。群众不约而同地向里面望去。紧接着,又听里面传来消息:“好像腿被钢管夹住了……好像已经死了……”群众脸上表情复杂,吃惊、肃穆、悲伤。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这个周围,可能还有好多个……
记者来到坍塌的基坑边,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在下面深处,两根钢管交叠的地方倒挂着一名男子,其上衣向下滑落露出赤裸腰背。两名消防官兵系上安全带后,带着担架下去救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面的每个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一二三!一二三!”9点10分,上面的十几名消防官兵喊着口号开始用力拉,一会儿男子被拉上来,人被固定在担架上,已用白布裹着,露出一只满是泥浆的右手。后来,才得知人早就没救了。一想到下面还有更多的遇难者,记者心里阵阵心酸。
9点30分左右,遇难者遗体直接运往殡仪馆。
在嘉兴作业的起吊车紧急赶回参与施救
“接到通知时,我正在嘉兴工作。”15日下午4点左右,正在嘉兴平湖施工的洪师傅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萧山地铁塌了,工人们都被压在下面,马上回萧山开起吊车去救人。
15日下午5点30分左右,洪师傅和杭州大力神起重运输公司的另一名司机,分别驾驶了一辆130吨的起吊车赶到了事故现场。由于河水倒灌,营救之前必须先排水,而排水需要相当久的时间。自进入事故现场后,洪师傅他们守在自己的起吊机前待命,一步都不曾离开,饿了嚼面包,困了掐大腿。“水一排完,我得马上操作起吊机救人。”
16日上午8点,记者采访洪师傅时,他脸色暗淡、神色憔悴,眼睛却紧盯着坍塌的大坑。16日下午救援人员开始起吊大坑里杂乱的钢管,洪师傅利索地跨进驾驶室,认真操作起来。
施救人员30小时没合眼
尽管穿着厚重制服,他的身形看起来仍显单薄。16日上午在事故现场,记者多次与他擦身而过,每次他不是抱着又重又长的消防水管东奔西跑排水,就是抱着一大捆绳索起吊救人。
他是多名彻夜救援武警士兵中的一个,看上去年纪很轻,他不告诉记者名字;一脸厚厚的泥浆淹没了他的眉眼,记者因此也无法描述他的长相。稍得空闲,他站在一旁待命,浓厚的泥浆掩盖了五官,却掩盖不住沉重的疲态,记者感觉似乎轻轻一推,他便会倒地。他说救完人后只想回去吃饱了睡个觉。
事故发生后,他与其他战友被派往现场,到中午看到他时,他已经连续工作了近30个小时。
记者掏遍口袋和背包,只找出两颗奶糖递给他。在记者的坚持之下,他腼腆地接下奶糖。糖纸还没拆开,就听人叫他。只见刚才还站得摇摇晃晃的他马上背一挺,抱起水管跑远了。
在现场,记者曾经看到大量的施救工作人员,他们累了就用编织袋裹着身体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甚至有人站着睡觉。记者就看到一名姓付的师傅靠着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