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6月22日讯
上下五千年,冥冥三生缘。
对于77岁的老人袁仲一来说,35年前村民打井发现陶俑碎片,他带领三位队员赶去勘探开始,便注定了他从此将与这些陶俑难舍难分。也正是他,为这些陶俑取了一个生动而形象的名称“兵马俑”并沿用至今。而他,从此被大家尊敬地称为“秦俑之父”。
自1978年走进秦兵马俑博物馆到1998年担任馆长以来,吴永琪已守护秦俑整整31年。“第一次看到它时,我感到它们就是我真正的归宿。站在秦俑之侧,就像与秦始皇同处在一个空间,只是中间跨越了2000年。”他如是形容他与秦俑之间难以名说的因缘。
从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到年过半百的考古专家,秦俑博物馆考古部主任刘占成与一尊尊兵马俑共度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他甚至能听到兵马俑说话——“我总觉得他们在跟我说,‘再挖出一些东西陪我们吧’,‘早日揭开我们身上的谜团吧’。”
作为一个已经与秦俑打了20年交道的女考古专家,在许卫红眼中,她用小铲子挖出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生命,有故事的,她的使命就是还原这些文物的真实生活。兵马俑于她就是一本百读不厌的名著,她的使命就是去读好它,读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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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俑,无数与之相关的人们,正用此生去穷尽发掘与解读这八千地下军阵的所有奥秘;也因为秦俑,他们从此注定魂牵梦绕,终年奔忙于两千年的时空穿越间。而伴随着6月13日兵马俑时隔24年后的第三次发掘,这些科学家与考古学家们再度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
兵马俑到底有多少个?为何始终不见统帅俑?一二号俑坑为何被焚毁?秦人如何能使青铜剑两千年不折?兵马俑的那些手势藏着什么玄机?幽幽地宫到底深几许?秦始皇之躯有无可能还保存完好?……太多太多的谜团,等待着科学家与考古学家们,一步一步地为我们来解开。
我们已经失去太多来自祖先的记忆。所以,对于活在当下的我们,兵马俑这一带给我们无限惊奇与想象的祖先遗存,是多么地弥足珍贵。我们震撼于它的威风凛凛、气壮山河,折服于它的恢宏阵列、宏大构图,更感动于它的细致入微、惟妙惟肖。所有这些,我们心怀骄傲,因为,那正是我们血脉的渊源。
前世今生,沧海桑田,秦俑情难了。
刘占成:考古发掘令人如此兴奋
刘占成,秦兵马俑馆考古部主任。1977年,从西北大学考古专业毕业后,分到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工作。一年后,成为考古队的一员,参与秦始皇兵马俑的发掘工作。从那时候开始,刘占成所在的秦俑考古队先后换了4任队长,隶属的单位也经历了文管会、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和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唯一不变的就是刘占成对于兵马俑的发掘保护一直不曾间断。
从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到年过半百的考古专家,刘占成与一尊尊兵马俑共度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发掘兵马俑30年
在第三次发掘现场,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刘占成一度成为媒体的焦点,甚至刘占成还拿起话筒,站在坑底为观众进行了现场直播。
“24年后再发掘,并不等于这24年工作人员不干活。博物馆外的考古发掘工作、馆内局部遗迹遗物的处理、一些小范围的试掘考古清理工作以及相关的研究论文,从来都是默默持续着的。”
其实,刘占成本人并不直接参与此次考古发掘,他之所以受到如此瞩目,缘于他30多年的秦俑一线发掘经验。从1978年踏入秦俑坑以来,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参与了所有坑的历次发掘工作。这次时隔24年之久的一号坑第三次发掘,让已经56岁的刘占成兴奋不已,在有生之年,能亲历秦俑挖掘,这对于一个考古人来说,是最大的幸福。
“兵马俑已经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一进展厅,注视着那矗立的、威严的秦俑,我总觉得他们在跟我说,‘再挖出一些东西陪我们吧’,‘早日揭开我们身上的谜团吧’。”
刘占成说,自己从5岁时就跟随父母来到西安,对这座古城充满了好奇,听了诸多关于秦陵的传说,上学后,兴趣就渐渐转移到文物考古方面,大学如愿进入历史考古专业。
提起刚到秦俑坑时的情况,刘占成感慨道,当年他和一个同事挤在一间不到8平方米的房间里,一个大炕占去了大半,他们看书时就将桌子搬到炕上,睡觉时再搬下来。
为项羽申冤
“只有在地下坑内,才能找到一种职业的满足感。”刘占成说,只有身临其境,感受那种隐蔽神秘,才真正感受到发掘工作中作出的决定和判断都必须非常严谨。
多年的一线发掘经验,让刘占成逐渐形成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在6月13日的发掘现场,一号坑中那非常明显的黑色灰烬,又引起游客对于到底是谁烧了秦俑坑的遐想。刘占成又一次重申了他多年前的观点,“这不是项羽所为。”
据了解,一些文献曾记载“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项羽入关发之(指秦陵),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等。不少学者认为文献中记载项羽掘始皇帝冢,便由此推断项羽掘秦俑坑;项羽烧了秦宫室,自然推断项羽也烧了秦俑坑。
刘占成认为这是不科学的,早在2004年,秦兵马俑发掘30周年,秦俑学第六届学术研讨会上,时任秦俑馆考古队队长的他就为项羽申过冤。
“历史的记载不一定等同于历史,我们只能把它作为研究的参考,而不能作为判断的直接依据,更不能作为最终结论。”
根据自己做秦俑坑30多年的发现,刘占成提出,秦始皇陵的封土层并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而且封土上也仅发现了两个直径不足1米的小盗洞,这从考古学角度否定了项羽大规模揭顶开挖秦陵的可能性。
此外,在秦陵封土中还发现了大面积的强汞异常区。如果陵墓内真遭到项羽大军的劫掠和焚烧,那么,墓内的汞早就已挥发干净,根本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刘占成曾以洋洋万言的论文《还项羽一个清白》阐述了其观点。
断言不会出现文官俑
秦俑一号坑第三次发掘之前,曾有媒体抛出五大亮点期待,诸如能否发现文官俑?能否出现外国人面孔等等?
对此,刘占成表示,“一号坑主要是秦皇兵俑战阵,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里只会有战车、步兵俑、骑兵俑等兵种,而不会出现文官俑。”同时刘占成认为,在1号坑6000多个兵马俑中,未发掘的范围内肯定会有将军俑,但绝不可能有外国人。
此外,针对目前流行的一号坑内秦俑为方阵的说法,刘占成也提出了质疑,他认为兵马俑应该是一个防守型“圆阵”。
刘占成说:“我们考古人重视用事实说话,外观上看,一号坑是一个由步兵俑和战车组成的长方形军阵。但方阵一般是攻击阵形,而兵马俑是位于秦始皇陵的正东面,这暗示了军阵的主要作用应该是守灵。另外,一号坑最外层的武士俑都面朝不同方向,这都是防守的标志。所以我认为兵马俑是一个随机应变、左右旋转的屯聚圆阵。”
许卫红:秦俑坑里的考古女队长
在中国第四个“文化遗产日”,6月13日下午1时,被誉为“世界第八奇迹”的秦始皇兵马俑一号坑,迎来了第三次考古发掘。
在发掘现场,一名女考古工作人员尤其引人注目,她就是此次发掘考古小队的执行领队——许卫红。作为一个已经与秦俑打了20年交道的考古专家,兵马俑于她就是一本百读不厌的名著,她的使命就是去读好它,读懂它。在她眼中,她用小铲子挖出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生命,有故事的,她的使命就是还原这些文物的真实生活。
立志考古的高中女生
考古,在笔者印象中与坟墓、尸骨相关,与枯燥、恐怖相连,惟独与女人无关。可许卫红却让我大跌眼镜:她是女性,在高中时就立志上考古专业,工作后,在秦俑坑一待就是20年。
许卫红是北京人,198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考古系,与众多师兄一起到了陕西临潼,开始自己的考古生涯。
对于本报记者“你是否是调剂到考古系而无奈入行”的疑问,许卫红笑了:“我可是第一志愿报考的考古系,因为我喜欢,觉得这是一个特有文化的工作。”
其实,许卫红志于考古,说起来还与我国著名考古专家夏鼐先生有点渊源。
1985年6月19日,夏鼐去世,关于他的事迹介绍频见报端。那时正是许卫红高考报志愿之际,经常读报的许卫红动心了,“夏先生不仅名字起得有学问,他所从事的工作也那么有文化,我也要选择考古。”于是,吉林大学考古系多了一个北京女孩的身影。
在学习之余,这个女生憧憬着以后“天当帐、地当席”的野外生活,想象着通过一把小铲子,揭开古代神秘面纱那一刻的喜悦。
20年过去,许卫红还是一如当初,考古发掘依然是她的最爱。
能喝啤酒的女考古专家
“想要干考古就得会喝酒。”这好像是作为考古人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许卫红介绍说,考古挖掘是一个集体劳动,尤其在野外作业,一堆人长时间的挖土终于有了重大发现时,喝酒无疑是最好的庆祝方式,而且得是那种拿着酒瓶对吹的豪迈形式。
2006年6月,许卫红被抽调到南水北调中线干渠文物保护考古队,并任领队。回忆起那段吃睡在野外的日子,许卫红说,作为考古队中唯一一名女性,自己给整个队伍既带来了乐趣,也带来了不便:诸如每天晚上到厕所冲凉,一定得挂上“有人”的牌子;晚上再热的天,自己也得和衣而卧。
望着满天繁星,嗅着庄稼苗的气味,许卫红说,当时自己脑海中竟然出现了电影《战争让女人走开》的画面。
但半个月后,当他们终于摸清了葬群的分布规律,得以结束在玉米地中穿行的日子时,拿着啤酒瓶与队员大喝的许卫红又忘记了自己的女性身份。
“我已经十几年没穿过裙子,也不知道自己穿上会是什么样子。家人都习惯了我的工作,女儿也经常到秦俑坑来看我。”在妈妈的影响下,今年17岁的女儿对兵马俑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读好兵马俑的考古队长
秦俑对每个考古人来说,都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既然选择了这一行,都希望自己能去探究留下诸多未解之谜的秦始皇陵。
许卫红无疑是幸运的,毕业后,她就从吉大到了临潼,那时正值秦俑博物馆扩建高潮,二号兵马俑坑遗址大厅要进行发掘和对外展出。在袁仲一等老前辈的指导下,许卫红开始了又一代考古人的秦俑情。
在许卫红看来,出土的每样小东西都是有生命的,都是有生活细节的,自己的努力就是还原它们的生活。或许是因为女性的原因,许卫红关注的角度更细致,一枚小纽扣,一个小发簪都能引起她的无限想象,这从她《秦陵陶俑军服纽扣初探》等科研论文中便能看出。
秦俑一号坑第三次发掘是兵马俑发掘有史以来首次进行系统规划,作为现场发掘的执行领队,许卫红身感责任之重。在发掘首日,许卫红有幸挖到一个圆形漆木环,上面残存着红色和绿色彩绘。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彩绘,而且现在有了技术的保障,我们不再担心彩绘的保护问题。”同时,许卫红又指出,考古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可能期待短时间内就有多少重大发现。
“兵马俑是一本值得几代考古人去读的艰深名著,它不断地给世人惊喜,我的任务就是读好它。”许卫红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