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所人员(图中女士)在给社区矫正对象做思想教育。
司法所人员和志愿者对社区矫正对象做家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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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在线11月09日讯
近4000名罪犯,没有关进监狱,分布在温州市部分社区和农村“监外执行”。他们当中有为了“摆阔”挪用公款的白领、有为了牟取暴利而生产假冒伪劣商品的老板、有为了躲避交通肇事责任而逃逸的司机,还有寻衅滋事和故意伤人的……
这些罪犯为什么不进监狱却进社区?他们在社区如何生活?如何接受改造?他们会不会给周边居民带来危害?日前,记者走访了基层司法所、罪犯所在社区及家庭,并与三名罪犯零距离接触,深入了解他们在社区接受矫正的真实状态。
新闻背景:罪犯就在我们身边
社区矫正是与监禁矫正相对的行刑方式,是指将符合社区矫正条件的罪犯置于社区内,由专门的国家机关在相关社会团体和民间组织以及社会志愿者的协助下,在判决、裁定或决定确定的期限内,矫正其犯罪心理和行为恶习,并促进其顺利回归社会的非监禁刑罚执行活动。
社区矫正的适用范围包括5种罪犯:被判处管制的、被宣告缓刑的、被暂予监外执行的、被裁定假释的、被剥夺政治权利并在社会上服刑的。
我市的社区矫正于2006年6月在瓯海区试点。前年12月,鹿城、龙湾、乐清、瑞安、永嘉被批准为第二批矫正试点,去年起在全市铺开。截至今年10月,全市共计接收矫正对象5742名,矫正对象再犯罪率不到0.1%,部分罪犯已经成功解矫。
记者走访:走出阴影,开始人生一个新起点
阿明(化名):男29岁挪用资金罪
被判有期徒刑2年缓期2年执行
社区矫正地点:鹿城区蒲鞋市街道
在被送进看守所那一刻,阿明彻底懵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那一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天的镜子里,他发现自己一脸憔悴。结婚才一年多,女儿未满周岁,妻子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年迈的父母还要靠儿养老,而自己却锒铛入狱了。
在看守所虽然有工作人员做心理疏导,但高墙内外的差别太明显了,阿明做着深刻的反省,要不是一时贪念,挪用了单位的一笔资金,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其实,早在2006年11月东窗事发时,阿明就已经认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随后到公安机关自首,后被收押在看守所。
“在看守所的两个月里,有一次到操场上晒被子,当我抬头仰望高墙内的一方蓝天时,高墙外的世界也浮现眼前。那一刹那,我深刻地认识到外面的空气才是最新鲜的——我要出去!”阿明开始计划自己的未来,虽然那有点虚无缥缈。
为了能让阿明取保候审,父母和妻子借了一大堆债还上那笔公款。随后,阿明被保释,不过法律无情,2007年12月,阿明被判有期徒刑2年,缓期2年执行。
“等待宣判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我也想找份工作养家糊口,可是当时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判入狱,一直打不起精神,直到宣判后接受社区矫正。”阿明想起当时的情景泪眼婆娑。
去年初,阿明被鹿城区蒲鞋市街道司法所接收,得以在自家服刑。“像我这样有挪用单位资金前科的,还有哪个单位肯要我,找工作的希望几乎为零。”阿明说,当时他虽然感觉自由了很多,但很自卑,心理阴影很大,几乎整天窝在家里。
在一次例行到司法所报到时,工作人员小若询问他工作有没着落?阿明苦恼地摇摇头。小若鼓励阿明参加公益劳动和自身劳动,解决自身生存问题,并给阿明出了很多主意,最后他决定承包个报刊亭卖报刊杂志,不过担心付不起税费等。
“税费的减免我帮你打证明,你只管先去准备吧。”小若这话让阿明吃了“定心丸”。没几天,报刊亭就开张了。
“小若对我很照顾,不论我是电话报到还是到司法所上门报到,她都对我很客气,耐心地了解我的生活近况,并帮我解决一些实际问题,还鼓励我好好工作,家里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明对司法所给予他的帮助感激不尽,此后不论刮风下雨,阿明都早出晚归,尽心尽力挣钱还债。
阿明告诉记者,现在他自信多了,今后会再次规划未来,可能会先到好朋友的公司帮忙,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
昔日“山霸王”,如今却成了“和事佬”
阿力(化名):男39岁寻衅滋事罪
社区矫正地点:瓯海区娄桥街道
因抢劫罪、故意伤害罪1988年被判13年,又因寻衅滋事于2003年被判3年6个月的中年男子阿力,看上去还是有点霸气,不过他现在对人非常和善。在社区矫正期间,他不仅学会了开车,还和妻子把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原先找人打架人称“山霸王”的他,现在却成了调解别人纠纷的“和事佬”。
阿力说,虽然他很好强,但其实也很自卑,从来不敢把坐过牢的事跟儿子说。“我当年不懂事,青春时代有一半时间在牢里度过,对自由、受人尊重的渴望比一般人强烈得多,也最怕孩子走自己的老路。”阿力一提起上小学的儿子,眼里闪烁着期待。
有一次,阿力的儿子在学校把同学打哭了,阿力起初也想用暴力教训儿子,但他很快放弃了,转而跟儿子摆事实、讲道理,还用拳头比划,要是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儿子很快就领会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发生打架的事。
阿力从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变成一个比较冷静的人,多亏了社区矫正工作人员、娄桥司法所所长蔡飞霞的帮助,一有心理上的困惑就会给蔡飞霞打电话寻求帮助,蔡飞霞也常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询问情况。
一天,阿力与妻子发生了小矛盾,并怀疑妻子有外遇,他赌气离开了家,在路上还想着回去要揍妻子一顿,但他又觉得打人不对。当犹豫不决时,就给蔡飞霞打了电话。蔡飞霞接到电话时也颇感意外,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对他开导:“你在监狱里的时候,你妻子等你那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多么不容易,她如果要变心,那时候就变了。你们两人近来是否沟通少了,只要给她多一点关爱,事情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坏……”
阿力在蔡飞霞的一番开导下,认识到自己一直亏欠着妻子,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过了几天,阿力前来社区作定期报到时,很高兴地说,夫妻俩已经和好了。
前年的一天,他的堂弟遇到纠纷,请他出面与对方应战。阿力没有袒护堂弟,而是做了双方的调解工作,平息一起将要发生的恶性斗殴事件。当时他就现身说法,跟两方人说,“你们是不是翅膀长硬了,想飞到监狱里去啊……”随后,他用从监狱及社区矫正期间培训课上学到的法律知识对他们做耐心调解,终使双方握手言和。
阿力说,这次成功调解,让他有很大的成就感。
社区矫正,让他早一步改过自新
阿远(化名):男37岁
非法制造、销售非法制造的注册商标标志罪
被判有期徒刑2年缓期2年执行
社区矫正地点:瑞安市汀田镇
阿远没想到自己生产仿冒名牌产品会被判刑,起初他想不通,认为自己太倒霉了。
“还好不用去监狱服刑,否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孩子。”阿远当时没有告诉上小学的女儿自己被判了刑,而对于两岁的儿子,他更不会让他知道。
“一个月到司法所报到一次,半个月打电话到司法所报到一次,有时参加司法所组织的公益劳动和培训课,还是挺自由的。”阿远对于目前的服刑方式感到很意外,而司法所工作人员与他的耐心沟通,让他解开了不少心结。
阿远的妻子经营一家汽摩配店,在矫正期间暂时没有其他工作的他,有时也会到妻子店里帮忙。对于自己被判刑的事实和戴罪的身份,妻子并没有太多的芥蒂,而是鼓励他从头再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当然,我不再会去赚什么快钱,走违法犯罪的老路。如果我还耍一些小聪明,那我真的就要到牢里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了。”阿远对监狱非常恐惧,他怕自己跟一些人学坏,彻底毁了自己,将来到社会会更受歧视。此后,阿远到朋友的公司上班,虽然是给朋友帮忙,但也有了做事的成就感。
他说,相对自由的社区矫正服刑方式,让他有机会早一步改过自新、从头再来,他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为了这个家,也为了自己。
记者手记:换种观念看待罪犯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罪犯只是犯了错误的人,而不能说是坏人;同样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没有好人坏人之分,而只有没犯错误和犯了错误的人之分。”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白建军说。罪犯做了错事,当然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但这并不意味着罪犯就不是人了,或者是低一等的人了。他们的人格,同样应该受到尊重。
社区矫正试点在我市全面铺开已有一个年头,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轻微罪犯生活在我们身边。把他们当作社会大家庭中普通的一员,而不是拒他们于千里之外,甚至歧视、排斥他们,这是和谐社会中的每个公民必须要做,也应该做到的。(记者朱承立通讯员尤向阳图片由市司法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