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做学问是应该有学术情趣的,或者说是应该感受和追求学术情趣的。那么,什么是学术情趣呢?
季羡林这样描述自己撰写《中国蔗糖史》的境况:“在80岁到90岁这个10年内”,“颇有一些情节值得回忆,值得玩味。在长达两年的时间内,我每天跑一趟大图书馆,风雨无阻,寒暑无碍。”“我心中想到的只是大图书馆中的盈室满架的图书,鼻子里闻到的只有那里的书香。”
梁启超在《学问之趣味》中这样说:“我是个主张趣味主义的人,倘若用化学化分‘梁启超’这件东西,把里头所含一种元素名为‘趣味’的抽出来,只怕所剩下的仅有个零了。我以为凡人必须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若哭丧着脸挨过几十年,那么,生活便成沙漠,要他何用?”
钱钟书打比方说,他读书、做学术研究就像馋猫贪吃美食一样,快乐无比。林语堂说,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学,换言之,他所感受到的是“乐学”。
以上所引季羡林讲的“只有那里的书香”,梁启超讲的“学问之趣味”,钱钟书讲的“馋猫贪吃美食”,林语堂讲的“不知道什么叫苦学”,大致含义是相同或相通的,就是指学者的学术情趣。由此我们可以概括,学者的学术情趣,就是指学者挚爱自己的学术研究,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学术研究,在学术研究中感受到真正的乐趣、富有诗意的享受,进而能在学术研究中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自己的生命潜能和创造力。
用上述的视角来看今天的学术界,会发现学者学术情趣的失落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在一些人的身上甚至表现得颇为严重。如今有相当数量的学者已没有了对学术的挚爱,他们从事所谓的学术研究是为了借此达到学术之外的目的,因而他们无法、也不可能感受到学术研究的乐趣,学术研究对他们来说是真正的“苦差事”,自然也很难作出有创造性的学术研究成果。
学术情趣的失落有着深层的社会原因,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和探究。其中,深受实用主义价值观的影响,投机取巧,唯利是图,是学术情趣失落的重要原因。学术研究的本来目的是为认识事物、发现规律、探求真理,但在实用主义价值观的支配下,一些人开展学术研究是“功夫在诗外”。他们做学术研究或为了弄到学位、职称,或为了争得奖金、荣誉,或为了升官发财,对他们来说,做学术研究的过程是痛苦的,甚至是苦不堪言的。为了未来的学术之外的“快乐”的目的,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在这种情况下学术情趣只能离他们十万八千里。
学术管理机构采用越来越行政化的管理方式来管理学术,是导致学者学术情趣失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很多高校常被教育管理机构的各种申报、评估、检查、验收、评比、评价、评奖所支配、左右,搞得应接不暇,学者真正用于做学术研究的时间和精力也越来越少。其中,最突出的表现是学术评价中的过分量化,这不仅加剧了学术研究领域急功近利的风气,也使我们的学者更难感受和体会真正的学术情趣了。
认识事物、发现规律、探求真理,是学者做学问的唯一目的,是学者最崇高的人生境界,也是学者存在的唯一理由。正如北京大学教授陈平原所说:“学者一旦真能沟通‘学’与‘道’,自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乐趣。这时候读书,不算什么苦差事,根本用不着‘黄金屋’或‘颜如玉’来当药引。”如果我们的学者都能感受到“旁人无法理解的乐趣”,也就意味着找回了失落的学术情趣。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