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地沟油制售链条制图铁勋
今年3月21日，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浙江、安徽、上海、江苏、重庆、山东6省市警方集中行动，摧毁一个特大跨省地沟油犯罪网络，捣毁炼制地沟油“黑工厂”“黑窝点”13处，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100余人，现场查扣地沟油3200余吨。(本报4月4日报道)
这起震惊全国的大案代号是“10·21”案件，是公安部督办案件。这次破获是浙江警方继去年在全国首次全环节侦破地沟油大案后，又一次在“打四黑除四害”专项行动中拔出利剑。
据悉，从去年8月开始截至去年年底，浙江各地已侦破涉及“四黑四害”刑事案件4960起，其中制售有毒有害和假冒伪劣食品、药品、农资案件155起，涉黄涉赌案件1399起，捣毁“四黑”场所528个，打掉团伙147个，抓获违法犯罪人员18199人。此外，从去年8月至今年3月，浙江警方共侦破107起涉及“四黑四害”的省级部级督办案件。
那么，浙江警方当初是怎么发现端倪的，案件背后又有怎样肮脏的交易内幕，这些从“黑工厂”“黑窝点”流出的地沟油最终到底流向哪里，本报记者带着这些问题，昨天专门采访了专案组有关成员。
新型地沟油原料是动物废弃物
这起大案，最早还要从温州乐清警方开门评警活动中的一次走访说起。有人反映：有人在炼油，味道很臭很臭。
警方调查发现，这些用来炼制油的原料都是些废弃的动物油脂，而这些炼制后的油流向了浙江金华等地。这个窝点是一个姓潘的人开的，他将熬制来的废弃油脂转手卖给金华的李某，他的油也是从别处收购而来，他从中赚取差价。
对警方来说，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就是这个油到底是什么，这关系到以后案件的性质问题，当时针对这个是不是地沟油，警方专门做了研究。
去年3月，浙江警方在宁海发现有人捞泔水油倒卖，从而首次全环节侦破了一起涉及14个省的“地沟油”犯罪网络的地沟油大案。有实战经验的浙江警方觉得，这次背后可能也有猫腻。
因为这油的生产过程实在太令人恶心了。
警方暗中调查发现，那些被悄悄运往地下窝点的原材料都是些动物身上的废弃物，“就是动物身上不能食用的部分，如作为工业原料的猪皮等”，因为是作为工业原料用的，不是食用的，在运输和储存过程中都不是按食品卫生要求来做的，“导致这些废弃物在运输和保管中产生了变质。”
在地下窝点，不法犯罪分子就把那些发臭的猪皮等放在石板上刮油，把刮下来的油放在锅子里烧，“金华查到的窝点，有的是将内脏隔膜、过期腐败的肉放到锅里，烧的时候，苍蝇乱飞，臭气熏天”，经办民警说。
“这是不法商贩在初炼，与传统的泔水油初炼过程差不多”，但随后与传统地沟油加工不一样的是，在金华查获的现场，警方还发现了有牛角一类的东西，有的牛角连接身体部分的那层软组织已被掏空。
“他们把这些牛角连接的组织放到前面刮下来的油脂里面一起烧，这样就有了牛油的味道”，办案民警说，“这样就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牛油’”。
去年10月21日，浙江警方在温州乐清召开协调会，会上，警方判断，这种由动物废弃油脂炼制的油，也是要打击取缔的地沟油，是一种新型的地沟油——这与三个月后，今年1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联合发布的“严惩地沟油犯罪活动的通知”里对地沟油的界定不谋而合。
浙江警方将这起案子命名为“10·21”专案，并成立专案组。
新型地沟油做成牛油卖得比正常食用油还贵
加工成饼干等流入市场
制售链条涉及温州、台州、金华、杭州等地区
但紧跟着，躲在暗处的那些“黑心炼油人”突然收敛起来。
对浙江警方来说，这并不是简单取缔加工窝点就行了，因为这类案件是关乎民生的，和老百姓息息相关，如果只打掉那些“神经末梢”，并不能遏制犯罪。
“必须掌握完全的证据，从炼制到销售整个环节，一网打尽，办成铁案”，警方在等待。
同样在暗处的黑心炼油人终于熬不住了。金华的李某有了行动。从去年11月开始，他连续几次把货卖给连云港的康润食品用料有限公司，光11月，就供货40吨。
紧接着，警方发现李某还有一个隐藏的大主顾，在上海……警方还发现，李某在这个网络里，是收购动物废弃油的“经纪人”，向个体户收购初炼动物废弃油，之后把这些油转卖给一些油脂公司……
当3月21日抓获李某后，这张庞大的销售网络浮出水面。构建这张网的是由收集、初炼、倒卖、精加工到销售的利益链条，而这些利益链还相互交错盘踞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这张网里，金华李某的下线不仅在金华本地，还涉及浙江其他地区，温州和宁波等地。这次案子中，各种利益关系也纵横交错，浙江警方继续截源堵流，紧跟着在浙江台州某地查获一个专门经销地沟油的总经销商，那些来路不明的动物油最后经由分销商流入台州市场。
精加工是关键环节
那么，那些油脂公司收购李某的油，用来派什么用场呢？
在这张蜘蛛网里，最关键的角色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精加工，警方发现，李某供货的那些油脂和食品用料公司，都是从事这个环节的。
他们负责将那些地沟油脱色除臭，精加工成为成品油——也就是所谓的“牛油”。
虽然李某收购来的初炼动物油有了牛油的味道，但还是不能直接进入市场的，于是就出现了像“康润”公司的这种角色，他们用一些“白土”——在加工食用油过程中用来吸附异味的原料，再进行高温脱色除臭等工序，出来的油看起来和牛油无异，有的甚至还更好。
“那些经过精加工以后，被脱色除臭的地沟油最终流向市场”，经办民警说。
事实上，为了逃避打击，有的油脂公司干脆“暗渡陈仓”，像上海的一油脂公司暗地里跟李某拿货，但货款却都是通过安徽一家油脂厂结算。
“因为安徽的油脂厂是有证经营的”。从警方查获情况看，这家安徽油脂厂还出现了从菜市场收集鸡鸭鱼的废弃物粗炼制成油，这家公司既自己倒卖油，也从金华李某那里收购油来加工。
昨天，记者在百度上查询此次行动中被查获的上海某公司，发现这家企业是2003年注册的，主要经营范围有植物油(菜油、豆油、玉米油、棕榈油、精椰油、米糠油)、动物油以及椰油衍生物生产等，这家企业的动物油脂销往的是各地的食品工厂。
新型地沟油利润更大
事实上，那些从事精加工的油脂厂，他们销售时还不是偷偷摸摸的，有的堂而皇之冠以“饲料油”的名义出售，但“这种油含毒，饲料油也是不能用的”。
另外，这些油卖到市场上，市场上正常的食用油批发价格为每吨1万元，而这些“牛油”批发价是每吨12500元左右，这个价格比传统地沟油制成食用油产生的利润更大。
如金华的李某是以三四千元的价格收购进来，转手卖给精加工企业的价格是7200元/吨，因销路紧俏，这种所谓“牛油”的收购价一路上涨，曾最高涨到7700元/吨。
像金华的李某做这种黑心生意有五六年了，他靠这起家后，又鼓动亲朋好友集体加入，这次，他的老婆、侄子、哥哥等都涉案被抓。警方发现，调查发现李某从2011年1月到11月，光销售这种地沟油就有1000多万元的收入。
打四黑除四害举报有奖
浙江警方希望广大群众积极举报“四黑”违法犯罪，特别是从事非法加工企业生产线上的知情者。对举报有功的人员将按照有关规定予以奖励。各市、县级公安机关110报警电话将接受群众举报。
省公安厅治安总队的群众举报电话：0571-87286196 (工作日)、87286102(节假日)
举报信电子邮箱：zazd_gat@gat.zj.gov.cn
邮寄举报信收信单位、地址：杭州市民生路66号省公安厅治安总队，邮编：310009
这些动物油
很多流向不知情的食品厂
从查获情况看，这起新型地沟油案与传统的地沟油案还是有些不同的。
警方说，传统的地沟油(也就是掏捞泔水油等)案件，在掏捞粗炼环节，参与人员并不一定知情——即不知道这些油是最后要被加工成食用油流入市场的。
事实上，国家鼓励大力发展的生物柴油的原材料也是泔水油，而生产生物柴油的企业也要向外面收购的，而不法分子其实钻的是收购以后环节的空子。
但在这起新型地沟油案子里，收购者也好，倒卖者也好，都是知情的，因为这些动物废弃物有的是明确不能食用的，有的还是作为工业原料，因此他们的行为更令人发指了。
“这类案子涉案的节点增加了”，像收购、初炼到之后的精加工环节，各个节点上的人都属于明知故犯。
另外，与传统地沟油案件不一样的是，在最后的销售环节上，传统地沟油案件一部分是批发到粮贸市场，流入饭店家庭的餐桌，在这个环节里，有的销售商是知情的；这些动物废弃物炼制的牛油等动物油，最后通过食品(如饼干等)的形式流向了市场。
办这案子
比办恶性刑事犯罪案子更难
警方说，从这次案子看，为了逃避打击，参与的都是家族成员，往往会相互包庇。
与此同时，做这种黑心买卖的人也有自己的圈子，有了自己圈内的潜规则，一般很难觉察，比如一些地沟油在行话里，没出厂时叫“毛油”，出厂后叫“红油”，面对检查又叫饲料油。
此外，这类案件往往是跨地区的，属于在A地收集炼制，B地收购倒卖，C地精加工，再销往全国各地，收集油的又来自全国各地，最后流向的也是全国各地，因此在各个环节上比较难取证。
而精加工企业为获取暴利，逃避侦查，企业内部还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比如上班期间严禁工作人员串岗，或带亲朋好友进入厂区等。
“这类案子不像杀人强奸这类恶性刑事犯罪案件，它是没有直接受害人的，证据都是隐藏在一个无形的网络里的，所以更难”，办案人员说，“办这个案子需要凭借很强的社会责任感”。
去年，浙江警方在全国首次全环节侦破地沟油大案后，对全国的地沟油市场有不小的冲击，去年打击后，地沟油炼制的食用油批发价从原来的每吨8300元左右跌到六七千元左右了，这直接增加了地沟油犯罪成本，挤压了犯罪空间，“希望这次打击也起到这样的社会效果”，专案组成员说。
有没有办法鉴别？
这些动物油有没有毒呢？
炼制过程中，一个是不卫生，那些被扔掉的内脏都是蚊蝇乱叮过的，还有的原料中有像猪的奶泡之类往往都是含有淋巴瘤或乳腺癌等病菌的废弃物，这些产品都带有毒成分，对人体健康有害。
做成的食品，有没有办法鉴别呢？
以目前食用油检测标准对地沟油炼制的所谓食用油进行检测，存在一定难度，这也是在打击地沟油犯罪的一个瓶颈问题。
因此，今年1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发出的通知里，就明确指出三种油都是地沟油，一种就是传统的地沟油，第二种是反复煎炸的油，还有一种就是用动物废弃物炼制的动物油，在通知里指出，“对于具有累犯、前科、共同犯罪的主犯、集团犯罪的首要分子等情节，以及犯罪数额巨大、情节恶劣、危害严重，群众反映强烈，给国家和人民利益造成重大损失的犯罪分子，依法严惩，罪当判处死刑的，要坚决依法判处死刑。对于明知是‘地沟油’而非法销售的公司、企业，要依法从严追究有关单位和直接责任人员的责任”。
办案民警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购买正规有品牌的企业生产的食品。
（都市快报 记者 杨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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