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一切,环游世界”。昨天的《钱江晚报》A13版上,有这么一个标题。报道说,有12个年轻人,卖房、卖车筹了800多万元,买了两辆房车,开始环球旅行。5月19日,他们从北京出发,22日到长沙;估计现在已经从广西进入越南了。他们计划经南亚、西亚、北非到欧洲、美洲等,用600多天走完60多个国家,足迹涉及200多个城市,全程12万公里。
“环游世界”,梦是美丽的, “放下一切”,是困难的。很多人都做过流浪梦,周游世界梦,但是,梦想成真的人不多。很多有条件、有经济能力的人,没有把梦想变成现实,一个直接原因就是,有很多东西,难以“放下”:一份薪金优厚的工作,一个不算太低的职位……等等,越是小日子过得滋润的,越是不容易“放下”。这次环球游的发起人陈翰宾,中国传媒大学毕业,有房有车有公司,是典型的“成功人士”。为了这次旅行,他和妻子卖掉了所有家产,花了80多万元人民币在美国买了这两辆房车。“有房有车”已经超越了作为生活必需品的物质意义,作为成功人士的标志,是主流社会的准入证。陈翰宾夫妇可谓是志同道合:背离“主流”,甘当另类,按自己的想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那些习惯于按照“主流价值观”生活的人们眼里,这是不可思议的。
旅行(不是“旅游”)的最大魅力,在于“未知”,你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不知道旅途中的一切会给你什么感受、感悟,一切充满了悬念与期待;山水风光真还在其次。因为“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读万卷书”之外,还要“行万里路”,古人深谙“行路”对于人生的重要。但是,重视“行路”,在整个传统文化中不是主流,是弱势的。因为没有一个封建统治者希望自己的臣民有独立的思想和意志,不能允许你“按自己的想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行路难,难在无法摆脱种种身上的牵绊,难在无法行得自如、行得潇洒,科举制度安排、资源垄断和教化手段等,形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的、以封建宗法为纽带的熟人社会,让“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独立于这个体制之外就无法生存。即使到了今天,熟人社会的痕迹依然明显,升学、就业、看病、打官司直到交通违章都要找熟人,熟人圈子成为社交半径;而“环游世界”,就意味着你离开了熟人圈子,意味着遇到事情就没有人帮你摆平,一切都要靠自己,意味着没有安全感。这是比有房有车更难“放下”的。安土重迁的传统,裙带关系的传统,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先找老乡的传统,就是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生长出来的。这种传统下,人生是否成功的标准,是看你掌握了多少社会资源,而不是心灵有多自由,生命体验有多丰富。这也是观光客多而旅行家少的原因。
本来,开放社会带来了观念的多元,人性的解放,但是,在商业文化,尤其是娱乐文化的膨胀与裹挟下,人的目光被眩目的广告所引导,潜移默化中接受了人的价值与商品(资本)价值的等同,个性追求再一次被收编、贬值,人性变得扁平化、单一化。陈翰宾至少表示了一种姿态:与商业文明保持适当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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