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之下，保安赵师傅请来古玩爱好者A先生帮忙鉴定。记者陈中秋摄
保安赵师傅失手打破的“古董”茶壶盖。记者张平摄
昨天12:14，沈先生来电：在市中医院斜对面的胜利新村一弄里，有个珠宝鉴定中心，刚才像是有个卖珠宝的大伯拿了个赝品到楼上去检测珠宝，结果验出来是假的，保安师傅看他年纪大，做好事，帮他拿了下，却不小心把东西打碎了。大伯要他赔个四五万，说是40万买来的。我看他的包装很简单嘛，就是个方便面的纸箱，我们看的人都觉得保安师傅可怜，快报好不好来做个和事佬？
记者张平核实报道：昨天中午，胜利新村一弄地矿科技大楼前，大伯和保安师傅还在僵持。
台阶上，躺着一个深绿色的圆形“古董”，已经碎成了几块，上面还留着一些泥土的痕迹。用手拎拎，东西挺沉，应该不下10斤。旁边，一只福建产的拉拉面纸盒摊开着，里面有一条薄薄的红绸子。
不时有人进出大楼。附近的保安和路人都围上来，看看“古董”，指指点点——
这个是什么东西，买来要40万？
大伯姓方，84岁，杭州人，头发花白，戴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的米色休闲西服已经脱下，露出一件蓝色毛线衫，手上捏着一段灰色的绳子。
方大伯脸色凝重，他说“古董”是自己几天前从岳王路一家古玩店买的。
“是一个大茶壶，整个有180斤，店主说是碧玉，清代的，哪里产的不知道，起先开价80万，我看着很大很好，应该很值钱，一时心血来潮，还价还到40万，买下了，付的现金。因为还是不太放心，上午我把茶壶盖拿这里来做鉴定——整件我拿不动。结果出来，这不是碧玉，好像是什么石头、工艺品之类的东西。”大伯显得很郁闷，“没想到，这‘假’东西在这里摔坏了……”
他这么大年纪，我看看不忍心……
保安师傅姓赵，61岁，杭州人，他的岗亭就在旁边。
赵师傅戴副眼镜，头发略有点秃，穿件黑夹克，说话时，手微微发抖。
“当时我去楼里上厕所出来，在门口看到大伯弯着腰，拿纸箱一半抱一半拖，很吃力。他这么大年纪，我看看不忍心，就过去说，我帮你拿。东西毛重嘞，我接过来时，要下台阶嘛，把箱子往上拎高了一点，没想到，它从里面滚出来了……”赵师傅觉得很委屈，“唉，本来是做好事，却弄成这副样子。40万，我一辈子也没这么多钱啊！”
几个保安师傅围在一起议论：老赵这么老实，真要赔钱，以后谁还敢做好事？再说，就算把他下半辈子赔进去，也不够。
大楼里的叶先生说，大伯纸箱绳子是横着捆的，不牢，要是按“十”字捆，或者把东西装在木箱里，就掉不出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装在方便面纸箱里？也不叫个人帮忙？你怎么拿过来的？”一个中年人走过来问大伯。
大伯指指旁边，台阶下，停着一辆很旧的老式自行车。
你好心办了坏事，2000块你也拿不出？
赵师傅不停地在门前转来转去。
他原是一家机械厂的下岗工人，在小区当保安1年半了，每月工资1400多元。
“老伴身体不好，退休了，工资也只有1700多元一个月，看病、吃药，家里经常亏空”，赵师傅每月拿出1000元留给老伴，自己只拿400多块。他们有个儿子，没固定工作，打打零工，收入并不稳定。
“这也不能怪你，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好心办了坏事。现在让你给我2000块，你也拿不出？”方大伯嘟囔起来。
“我这东西是假的，应该承认。但不能因为东西摔破了，店家就不把钱退还我，他卖的是假货啊！鉴定书肯定有用，我等会上去拿。其实你赔我2000块，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也是讨个心理安慰。我想你给我2000块，我再凑一点，弄个几千块，给店里赔个工艺品的价钱。”
赵师傅连连摇头。
“我哪里有钱啊？每个月都不够用，最多找人凑1000元，事情大家解决掉，下半辈子我就不做好事了。”
“要再多拿不出了。就是借1000块，我也起码要三个月来还——每个月我吃饭、零用只能留100元。”
“而且这事还要瞒着老伴，她知道了，还不定要急出什么毛病来！”
40万，是我大部分积蓄啊
下午1点不到，大伯急着要拿鉴定书去跟店家协商，于是又和赵师傅进了大楼。
省珠宝玉石鉴定中心在7楼，鉴定接待室上午服务时间已过，要到下午1点半才上班。
大伯等在门外，靠墙站着。他说，自己退休前是在单位做统计工作的，平常喜欢古玩、工艺品，但并不懂行，字画、古钱币等都没收藏过，家里买过几个瓶子，后来鉴定是假的，玉石以前也没买过，这事，都是不懂惹出来的，“40万，是我大部分积蓄啊。”
大伯掏出手机打电话，边打，边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你这是假东西，是不是？你拿假的卖给我，这当然要跟你讲的，不能说我打破了就不还钱……我在拿鉴定书，一定要拿！不然没道理讲的……打破了不能复原……那个人做保安的，没钱，赔不出来，我说给我2000块，他也没办法……”
1000块就1000块吧
下午1点半，珠宝玉石鉴定中心开门了。不过专家不在。
方大伯说要把东西先拿回去，等下午3点再过来，拿鉴定书。
下楼时，大伯又跟赵师傅说，1000块就1000块吧，你先回去一趟，把钱拿来，要是一下拿不出，分几次给我也行，不然我心里挂不平啊！
“钱凑不出，等你拿了鉴定书，我陪你去古玩店说。”赵师傅摇摇头。
“他是学雷锋，你还要他赔？你40万买来，有发票吗？”大楼前，有个路人向着走出来的大伯，很怀疑地问。
“没发票，古玩店买东西哪有发票。”大伯说。
“发票都拿不出，怎么证明这东西要40万？你要是把发票拿来，40万我马上赔给你。”路人嚷起来。
“你不要来轧七轧八……”方大伯有点急了。
赵师傅给大伯找来一只纸箱，大伯把茶壶盖碎片包好装进去，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放在自行车后座，骑走了。
赵师傅请来一位懂行朋友点燃碎片
地矿科技大楼前，赵师傅请来了朋友A先生，他是一个古玩爱好者，玉器等收藏历史已有三四十年。
“这肯定是假货。”A先生捡起台阶上遗留下的小碎片，“首先可以用肉眼看，好的东西是结晶体，很干净，这个杂质很多。其次，也可以用放大镜看。”
他取出一个小的放大镜：“这是放大60倍的，你看，它看上去很粗糙的，像石粉。要是还不能确定，可以用打火机烧一下。”
A先生点燃打火机，有的小碎片马上烧了起来。“这个应该是树脂，味道刺鼻，填充进去的。真的玉石打火机点不着，也没味道的。老赵，你中午怎么没叫我？”
“是的，我闻着像皮鞋底上502胶水的味道。”另一个胖胖的男子凑过来说。
“这下，你心里石头落地了吧。”周围几个人安慰赵师傅。
方大伯拿来的是不值钱的岫玉
昨天方大伯走后，没再在地矿科技大楼出现过。
省珠宝玉石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几乎都知道方大伯来鉴定玉石的事。
“大伯拿来的是岫玉。这东西本来以辽宁那边产的最好，但现在岫玉很普遍，每年产量有几十吨，价格不高，利润薄，市场上不太有人卖了。碧玉属和田玉的一种，比岫玉贵多了，比如一个手镯，岫玉的可能只要几十块，但碧玉做的能卖到上万元。而且，大伯的岫玉，染过色，它先要烧出裂纹，再往里填充颜料等东西。因为岫玉黑、白两色比较常见，很难卖，现在绿色的比较有市场。”一个工作人员说。
昨晚6点多，记者联系上方大伯。他说，下午在家等一个朋友，所以没去珠宝鉴定中心拿鉴定书。
“谢谢关心。大茶壶是古玩店店主一个朋友放在他那里卖的，我跟他们协商过了，现在还没完全弄好，但把东西退掉，应该问题不是很大。”电话里，方大伯这样对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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