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7日—30日，是杭州市西湖区西湖乡珊瑚沙村房屋拆迁的丈量和签约时间。在丈量过程中，遍布全村的甲鱼塘突然成了征迁人员和当地村民争执的焦点。村民们认为，既然有鱼塘有甲鱼，就应按照鱼塘的有关标准进行补偿；而征迁人员却在地图上比划着说：“当初这里可是一片稻田呐！”
    
　　3年间，稻田都变成了甲鱼塘
    
　　珊瑚沙村位于杭州之江路的西端，临近钱塘江和宋城景区，照当地老农的说法，这里在很久以前，就是特批的“旅游地块”。
    
　　走进村子，沿路都是成片的甲鱼塘，大的占了几亩地，小的只有四五分地。这些鱼塘都是很规矩的方形，有的陷在水草丛里，有的在房门外，还有的干脆成了主人家的院子，被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村子的弄堂里不时有收“甲鱼壳”的小贩，拎着一个个被啃干净的甲鱼壳来回走动。一位卖菜的农民告诉记者，早上有太阳的时候，甲鱼塘里一只只甲鱼就会浮起来，趴在浅色的水泥壁上。
    
　　“除了先前靠养甲鱼为生的那11户人家，村里的大多数人养甲鱼才不过3年时间。”一位姓吴的老伯对记者说，“江浙一带，是传统的鱼米之乡，原先村里人多种水稻，在收成好的时候，每年可上交国家60万斤稻谷。但是现在，近2000亩农田几乎都变成了甲鱼塘。”
    
　　农田变甲鱼塘的“改造工程”始于2001年，由当地农民自发形成。当时，杭州之江国家旅游度假区西湖国际会展中心项目开始征地，按照那时的补偿政策，有的甲鱼塘被开出了8.6万元一亩的补偿价格，而同期被征的水稻田，大多只有3万多元一亩。消息一传开，村民们养甲鱼的热情顿时被煽动起来，纷纷借来挖掘机，要在田地里开出一片水塘。那时候，农村信用社刚刚向村民开放，有的人就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借来三五万元贷款，一门心思养甲鱼。
    
　　征地的人啊，为何还不来？
　　
　　“农村里就流行这样的风气，什么赚钱，大家都争着做什么。”村民俞亮丰很直接地说，“除了自己住的房子，村里人把能挖的田都给挖了。有挖掘机的，一两天就能挖好了，再浇上水泥的塘坎，用红砖砌上一堵围墙，这甲鱼塘就像模像样了。”他说，自己就从先前被征地的那些农户手里买了些小甲鱼来养，大约五六十只，花了1000来块钱。
    
　　对于大多数珊瑚沙村的村民来说，当时也没研究过怎么养甲鱼，或者说根本就没打算养甲鱼，只是想着，“要是明天来拆迁，今天就得把甲鱼养活了，嘿，好歹这也算个甲鱼塘啊！”村民老王站在路口，盯着眼前的甲鱼塘喃喃自语：“我们也不要七万八万，五六万元也就够了。”
    
　　就这样，怀着卖个好价钱的心思，珊瑚沙村开始了全民养甲鱼的日子。但是，征地是一种政府行为，它并不如村民们想的这般顺当。这三年中，不断有告住户通知书，说×日—×日要来征××的地，村里的不少灵通人士也四处散发消息：“村长说，下半年就要征了”；“快了，得准备好”；“区里下文件，说马上要建项目”……在各种小道消息流传的日子里，村民们的心情忽上忽下，那塘甲鱼也好像成了一个包袱。“就像喊‘狼来了’那样，一次两次我们还当真，可等了三年，征地的人还迟迟不来。”村里的老农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塘里的甲鱼都爬光了
　　
　　“自己养的甲鱼，也不吃，也不卖，家里又没人有心思来打理它，这三年，甲鱼怕早就跑光了！”俞亮丰指着自己8分地大的甲鱼塘，稍稍有点儿遗憾。等不及政府的征地补偿款，他就开始做起了承包工程的生意，凭着几台挖掘机、镐头机，也为自己赚到了一辆轿车。他介绍说，村里年轻的一辈大多靠这个本事赚钱，目前400多户人家里，自备车就有200多辆。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了，或是像俞亮丰那样有了新的致富途径，突击挖出来的甲鱼塘开始被废弃。几个建在院子里和路边的水塘上都浮着杂物，泥巴一块一块地结在水里，还有的甲鱼塘已经被杂草侵占，成了水鸟和麻雀的栖息之地。“现在，至少有20％的农户已经不养甲鱼了，剩下的80％也没多少产量。”村里的一位老党员告诉记者，原先养甲鱼是为了赚钱，可现在甲鱼成了耗钱耗精力的东西，甲鱼塘渐渐沦为摆设。
    
　　他为记者算了一笔账：甲鱼饲料的价格是每吨一万多元，而每亩甲鱼塘每年至少需要2—3吨饲料，也就是说，光算饲料，每亩甲鱼塘至少需要2万元；以每亩养殖100只甲鱼，每只0.5公斤计，市价非野生甲鱼一般在25元/公斤，卖价仅5000元。“养不起啊！”一个正在鱼塘边钓甲鱼的妇女说，“反正也不靠这个过日子，自己想吃了就吃一只。”至于来征地的时候怎么办，几个村民都很实在，“还不如临时去街上买几只，或从其他塘里分几只过来，起码有个塘的样子在……”

　　征地补偿版本满天飞
    
　　在村民眼中，一个水塘，无疑就意味着更高的补偿价格。那么，从良田改造而来的甲鱼塘到底值多少呢？在采访中，记者从村民那里听到了很多号称“非常确切”的版本：有人说“按照第一次拆迁的价格，一亩甲鱼塘就应该有8万多元的补偿价格”，也有人说“来自西湖区的消息，现在每亩价格跌到了5万多元”，还有人说“从村里出纳那里听来的，按每平方米40块钱的标准，一亩大概是2万多、近3万元的补偿价格”……但更多的村民对此表示出了无奈，他们一脸迷茫地说：“老搞不懂，这地价怎么跟卖菜似的，一天一个价。”
    
　　在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村里有位老党员忧心忡忡地对记者说，6月18日就要开党支部会议了，他就要在会议上提这个问题，为了补偿，已经把农田变成了鱼塘，现在鱼塘又要废弃，而农田也没有了，这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也许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大多数村民依旧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付出”最终得到的会是什么。
    
    补偿费到底该怎么算？
    
　　现在的甲鱼塘在征地时到底能获得多少补偿？对于这个农民普遍关注的问题，记者采访了负责该村征迁工作的杭州之江国家旅游度假区统一征地拆迁办公室主任杨向华。
    
　　“除700亩拥有产业结构调整证书的之外，其他鱼塘一律不予补偿。”杨向华很肯定地说。
    
　　“2001年，有关农业部门曾批准珊瑚沙村开辟700亩甲鱼塘，并颁发了产业结构调整证书。为此，我们在征迁工作中的原则是，有证书、符合征迁条件的，按《关于杭州市市区征地综合补偿标准的批复》（杭州市人民政府2003年18号令）给予补偿；而不具备产业结构调整证书的，突击挖出来的甲鱼塘，一律不予补偿。”杨向华介绍说。
    
　　他补充说明道，一口甲鱼塘的补偿价格主要由两方面构成：鱼塘建筑成本和青苗费。在西湖国际会展中心一期工程征地时，共有11口甲鱼塘被征，补偿价格在2万—8万元/亩之间；而按照现行有关文件，鱼塘建筑成本补偿价格不变，青苗费则按每亩提高1500元计算。

　　编后：拆迁征地，关系到农民的切身利益，有关部门应该制定一个明确的规章制度和实施细则，使相关人员做到心中有数。但我们在珊瑚沙村的采访过程中，发现很多村民对征地补偿的费用规定并不了解，以致于各种版本的传闻满天飞，村民们一哄而上抢着挖甲鱼塘，结果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这中间当然有村民急功近利，想多得补偿费的因素在，但我们有关职能部门更应该将有关法规及时告知村民，及时阻止他们这些非理性之举，这样才有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很多拆迁纠纷就是因为相关利益人的知情权得不到保障而造成的。只要我们的政策更公开、更透明，很多拆迁中的纠纷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