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早上,京城著名编剧邹静之,正在杭州菜市桥畔某宾馆独自用早餐。面前的茶杯空了。一个穿黑西服的女人正好走过。邹静之想也不想,抬手招呼:“服务员,来杯红茶。”女人微微一惊,将他看了一看,不动声色,去自助餐台前,端一杯红茶过来:“静之先生,您用吧。”标准京腔,飘然而过。轮到邹静之傻眼:那女人又回到餐台前取餐——他误把客人当成了服务员!最尴尬的是,人家竟然认出他是京城名编,还将他小小地反讽了一回。
“生活里处处都有机锋。”昨天,在由杭州市委宣传部主办的杭州市文艺骨干培训班上,邹静之自抖糗事,感叹生活远比戏剧精彩。
旨在为杭州文化人充电的“文艺骨干培训班”,今年已是第四届,宣传部请来了台湾老牌电视人凌峰、内地金牌编剧邹静之、新鲜出炉的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麦家,与大家分享“独特的生命体验”。做电视的,写小说的,写剧本的,三个男人一台戏,台湾男人凌峰飞扬、跳拓,杭州男人麦家内敛、惜话,北京男人邹静之则侃侃而谈,有深度有卖点——完全合乎各自行业的特点。
凌峰:
杭州与法国有惊人的类似
自从1987年11月11日,以探亲为名,踏上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开拍《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电视系列片,凌峰成为第一位到大陆拍片的台湾艺人,撞开两岸近40年的封冻。21年来,他用镜头见证了祖国“不敢想像的、波澜壮阔的变化”。
凌峰自称“大哥”,大哥深谙娱乐之道,自嘲太丑,照片可贴在墙上“辟邪”。大哥也有知识储备丰厚的一面:他能一口气从宋室南迁讲到出埃及记,话题扯得广远,只为说明一个观点:现代人要有“漂泊”感。
凌峰本人就是“漂泊者”的代表——每年春天,他都会带着老婆孩子转到杭州,到老龙井相熟人家买买茶叶,在据说是乾隆皇帝采摘过的18棵御茶树下坐坐,一杯春茶,一面春水,春意盎然。
“杭州这地方太养人了,尤其养文化人。”
“杭州人没有丢掉方言,没有丢掉‘小百花’(越剧),多好,让人确信,这里就是杭州。”
凌峰毫不吝啬对于杭州的赞美之辞。他说,为什么意大利人皮尔·卡丹、荷兰人梵高、中国画家赵无极,都被视作法国文化的代表?因为法国的文化政策制定得好。他甚至得出一个结论:在为文化人搭建发展平台上,杭州与法国有惊人的类似!
邹静之:
为什么《无极》会失败
《康熙微服私访记》《铁齿铜牙纪晓岚》《五月槐花香》,请把这几部戏与“邹静之”这个名字画上等号。有“金牌编剧”之称的邹静之颇为自得:来到杭州头一晚,电视里放的,还是他十年前编剧的“康熙”第一部。为什么我的戏常播不衰?辛勤的汗水浇灌了它。
邹静之说,写剧本,中国传统戏曲是他的灵感源泉。“看看老祖宗的东西:写人物,《桃园三结义》,一定是三种性格;讲故事,美国片《人鬼情未了》为爱而死不稀奇,《牡丹亭》杜丽娘为爱而生才叫创意。说对白,少妇思春,‘恨不得双手托住窗前月,为什么有闰年闰月没有闰夜’?真绝了。”
所以邹静之的戏,人物都是生旦净末丑,行当齐全。如“铁齿铜牙”,纪晓岚(张国立)是老生,和王申(王刚)是丑角,乾隆(张铁林)是须生,杜小月(袁立)是花旦。
“为什么《无极》会失败?四个大武生——谢霆锋、刘烨、张东健、真田广之,对一个花旦张柏芝,其中三个还都有心理毛病,这个戏还能怎么演?你就没有本事弄一个丑角或老生出来?”
“观众是很高明的,要尊重他,还要让他两脚踩空——猜对了开头,也别猜中结尾,这样观众才能服你。”面对杭州文化人,邹静之掏了心窝子:无他,就是“费尽思量”四个字。
麦家:
一天写一千,第二天再删掉两百
有凌峰的挥洒、邹静之的滔滔在前,作家麦家的口才,只能称为“木讷”。难怪他一上来就把自己退到另一个位置:“他们都是老江湖。”言下之意是自己不够老到?一部《暗算》,纵横三十年,间谍战、密码战、无线电侦听,亲情、爱情、数学天才、革命志士轮番登场,绝地厮杀,内中乾坤很大,江湖很深哪。
麦家讲了一段家乡的故事:家乡富阳,一个小村庄里,有个傻子,四十岁还不会叫爹妈,生活不能自理,却天赋异禀,目力惊人,方圆几公里内,几千人的个性、家史,都凭借目力,博闻强记,可随口道来。后来他写成一个故事投稿,却被退回,评价是“没有意义”。
这个人始终放在他的心里,直到《暗算》,麦家终于刺瞎了他灵异的双眼,给了他一双神奇的耳朵,这就是在电视剧中王宝强扮演的侦听奇才瞎子阿炳。
作家无须多言,只需靠笔说话。麦家这支笔,很刻苦。每个人都对他这段话留下深刻印象:“我每天写作五六个小时,也许只写一千字。第二天,再将昨天写的这一千字,删掉两三百。”
凌峰的丑角,邹静之的老生,麦家的须生,三个男人的这台戏,讲的是文化,骨子里还是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