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6月05日讯 “老妻小时候，母亲为她穿耳眼，想着将来会有丈夫为她戴上耳环。可我没钱，一直等她快退休时才买了一副耳环给她，这也是最后一副耳环。没到两年后，老妻就患上老年痴呆症，结果丢了一只耳环，只剩下一只左耳环……”

　　——摘自张镜清《我对老妻“欠”的多，“还”的少》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但当一个与自己共同走过近半个世纪的老伴，突然变成了“陌生人”，这是怎样残酷的一个现实？从1997年至今，76岁的张镜清老人陪着因患老年痴呆症而失去记忆的老伴周秀娟，已走过4000多个日日夜夜。如今，张镜清老人与妻子每天的“对话”是用歌声来传递的。张镜清说：“我一天不唱歌，老妻就会‘不开心’，只要我在唱，老妻就会笑……”而老妻对他的回报是，端午节这天傍晚，听着老张耳熟能详的歌曲，闻着香喷喷的饭菜，老妻突然开口了：“张……清……张……清……”尽管声音微弱，但在张镜清听来，这是他等待了12年后最令他心动的声音，他抱着妻子的脑袋说：“秀娟，你终于会讲了！”

　　不喜欢与外人说

　　长久压抑痴呆了

　　53年前的那个秋天，一个名叫周秀娟的姑娘带着两只装满旧衣服的皮板箱，和一个名叫张镜清的小伙子住到了一起。因为家庭经济困难，这对新人没有办喜宴，买了四五斤糖果在亲戚朋友间分了分，算是完成了两人一生中最重大的事。张镜清和周秀娟都是绍兴县齐贤镇人，婚后两人住在当时向村合作社借的一间小屋里，除了一条棉被是新的外，其他家具和日常用品都是旧的。张镜清在县里的一家企业工作，只能每周日回家。在一家企业工作的周秀娟，无论家里条件多困难，每逢休息天，她肯定会为丈夫准备好一碗红烧肉和一碟花生，边看着丈夫美滋滋地吃着，边帮他洗着一周积下来的衣物，这也是两人最幸福的时刻。

　　婚后一年多，张镜清和周秀娟有了第一个女儿，但女儿出生两个月后就死了。这对初为人母的周秀娟来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此后，他们唯一的儿子又因病去世。当时张镜清刚好在一个村里办事，因为没有电话，他不能及时赶回去见儿子最后一面。从那以后，本就内向的周秀娟经常一个人发呆，暗地里流泪。

　　这之后，夫妻俩虽然生了4个女儿，但周秀娟始终念叨着去世的一对儿女。由于长期来一直把心事压在心里，不喜欢与家人说，从1995年春天开始，周秀娟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经常出现神经性头痛。1997年5月，周秀娟被诊断为“老年痴呆症”。随着病情加重，周秀娟渐渐忘记了和自己走过数十年的老伴，也忘记了自己一手养大的4个女儿。她成了家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每晚进入梦乡前

　　唱首老歌给她听

　　一个勤劳善良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了“木头人”，她不仅不会与人对话，连人的基本情感也已完全失去。张镜清心里比谁都痛。患病后的周秀娟经常会大吵大闹，有时还大小便失禁，神志不清，张镜清为了不让已成家的4个女儿担忧，退休后的他，决定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起照顾老伴的重任。前些年他还在市福利院买了套房子，清静的小院落离医院较近。张镜清说：“老伴住在这里，看看草，看看我这个人，感觉她也挺满足的。”

　　1999年秋日的一天，张镜清照例一大早带着周秀娟出去散步，他们走了一会，他就让老伴坐在大云菜场旁的一个石凳上，自己进菜场买菜。可等他出来后老伴不见了。张镜清拿着给老伴买的两只肉包子四处寻找，直到傍晚6点多，110的警车才把周秀娟送了回来。原来，周秀娟看到身边没人，就起身四处转了起来，但她根本记不得回家的路，只是一直往前走，由于没吃早点，体力不支的她晕倒在路边。

　　张镜清赶紧把老伴送到医院，晚上11点，昏迷中的周秀娟突然醒来：“老头子，你在做什么？”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张镜清听到老伴熟悉的叫唤，以为在做梦，但抬头见到老伴此刻真的含着泪在望着他，他感觉这只是老伴瞬间的“觉醒”，但很快又恢复失意状态。“你走丢了，你知道吗？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了，无论走到哪里，我一定陪着你。”面对突然“醒来”的老伴，张镜清摸了摸她已爬满皱纹的额头，泣不成声。

　　而今，老伴“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张镜清并不气馁，他经常给老伴看以前的老相片，讲他们过去的故事。每晚睡觉前，张镜清一定会唱几首老歌给老伴听：“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熟悉的歌词和旋律，偶而还会引来老伴开心的拍手大笑。张镜清说：“听我唱歌，她会笑，这是好兆头，我这样唱下去，会有希望的。”

　　守护老伴甜如蜜

　　盼望真情出奇迹

　　张镜清老伯原来居住地的社区主任孟广梅对记者说起了这样一件事，有一年冬天，孟主任看到张老伯一个人照顾老伴实在太累太苦了，悄悄地为他请了个保姆，3天后，孟主任来到张老伯的家，老伯和妻子正好出门散步去了，孟主任问新来的保姆：“在这里还待得惯吗？”保姆还没等主任说完，就说：“哎呀呀，我到这里来干活，实际上是我在享福，我看张老伯把老伴所需要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老伴要吃的饭菜口味，张老伯都知道，我真的插不上手，孟主任啊，我活了50多岁，第一次看到天底下有这样好的老公，他是天下第一号大好人啊。”不到10天，被深深感动的保姆，悄然离开了张家。

　　每当深夜，看着老伴甜睡的样子，忙碌了一天的张镜清总是感慨万千，虽然已无法和老伴交流，但他心里却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为此，张镜清特地写了一篇《老伴甜如蜜，真情出奇迹》和续篇《我对老妻“欠”的多，“还”的少》，密密麻麻的五六千字，文章中道不尽他对老伴的一番深情。夜深人静时，他会把这些文字读出来，想让老伴听到，这是他的心声啊。同时，他在文章里还写了很多关于如何照顾老年痴呆病人的方法，希望能对家里有此类病人的人有所帮助，在治疗和护理上少走一些弯路。

　　“我在等待奇迹的出现！”照顾老伴12年来，张镜清始终没有放弃，他在等待老伴“醒来”的一天，到那时，他想带着他这个苦了一辈子的老伴，去看看北京天安门，看看故宫和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