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增先,从金华这片热土上走出去的当代中国人物画艺术巨匠,“新浙派人物画”当之无愧的领军者。第一次,我们得以与他如此亲近。
11月3日,方增先人物画展在西子湖畔的浙江美术馆开展。展览由省委宣传部、中国美术家协会、浙江省文化厅、中国美术学院主办,浙江美术馆和上海美术馆承办。共展出方增先先生的作品130余件,比较全面地展示了方增先50余年来在中国人物画领域的探索和思考。中国文联副主席冯远,原中共浙江省委副书记、省文史研究馆馆长梁平波,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吴天行,省文化厅厅长杨建新,中国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等出席了开幕式。冯远、梁平波、杨建新、许江先后致辞,78岁的方增先先生也在开幕式上简单回顾了自己的创作历程,谦称此次展览是向故乡“汇报”。
功成名就半个世纪,直到2007年,方增先才在自己任馆长的上海美术馆举办了生平第一次个人展览。这次在杭州的展览,也仅是他的第二次个人展览。同时,这也是他首次回到生活了几十年的第二故乡办展览。
方增先在水墨人物画继承创新的实践方面取得了卓越成就,尤其是在人物画的基础造型、笔墨语言、艺术风格、学术理论方面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学实践体系,成为当代中国人物画变革创新的杰出典范。笔墨生命50年,方增先以他不凡的生命激情推进中国人物画的变革和发展,催生自己独特而丰满的笔墨世界。这个生命与笔墨交织在一起,纵贯50多年,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特色和风采,一个民族的使命和希望。
本次展览将持续到11月19日,但愿有更多家乡的书画爱好者能前往领略和欣赏。
现场观众赞叹“太酷了”
此次参展的作品分别陈列在三个厅,展示了方增先在上世纪5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和现阶段的代表性作品,从而概括性地呈现他艺术发展的基本面貌。而方增先先生自己作了“分门别类”:“第一个厅的画大都是在杭州时画的,是中国人物画寻求突破和解放时的作品;第二个厅的画是在上海画的,经受了西方思潮的碰撞和冲击;第三个厅就是两幅大的画,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想了,画的好就画,画不好拉倒。”
方增先的代表作如《粒粒皆辛苦》、《说红书》、小说《艳阳天》的插图、《母亲》、《帐篷里的笑声》等,都在此次画展中亮相。许多到场的观众争相在这些耳熟能详的画作前留影。
第三个展厅中悬挂着方增先今年创作的两幅巨作:《祭天二》(1729CM·191CM)和《晒佛节》(954CM·227CM)。观众走进去,便会不由自主地被这两幅奔放、厚重的作品吸引和震撼。从上海从事空间艺术设计工作的罗先生和钟先生一走进展厅,就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太酷了!”他们说,2007年方先生在上海办个展时他们没有机会去看,这次特地赶来杭州弥补。“如此大家如此大气磅礴的作品在如此美妙的空间里展出,我们在国内还是第一次见到。太棒了!”
方增先曾多次回到家乡采风,因此,这次展览中也有一些具有浓郁金华风土人情的作品。在第二个展厅有一幅《家乡的板凳龙》(235CM·255CM),是方增先于2002年画的。他写道:“龙灯节,是我深藏于心中的儿时的欢乐,儿时的欢乐,长大了就再不会出现。因为儿时还未进入社会,一切人生的甘苦还没进入自己的世界。因此,那种欢乐,最单纯,最纯真。儿时的梦,十分怀念,于是创作了《家乡的板凳龙》。”
不断的变式创新
11月3日下午举行的座谈会上,著名作家吴山明的一席话,引起了在座的专家和艺术家们的强烈共鸣。他说:“让我非常钦佩的是,方增先一直在求变,在探索。中国画家要变一变是非常难的,像方增先先生,过去已经那么辉煌了,不变也已经成就卓著。但他年近八十,还能创作出《祭天》和《晒佛节》这样的巨画,这种精神真是典范,对我们这一辈是一种强大的激励!”
的确,从上世纪50年代初突破传统国画的规范和束缚创造“新国画”,到改革开放后在东方与西方、历史与现实之间苦苦求索,创作以《母亲》为代表的水墨人物画;再到《祭天》和《晒佛节》,方增先再次站在一个新的起点上,从写实体系成功转入自由表现体系,进入一个文化视点更为开阔,创作状态更为放松、笔墨语言更为自如的新境界。
在杭州工作的义乌人黄康是书画爱好者,当天特地赶来看画展。他以前只看过方先生的画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原作,感觉如同置身艺术圣殿。谈及画展对他的启发,他说:“最大的启发就是方先生的创新意识,他在不同时代的作品走的是不同的路子,但都那么出色。对我们这样的书画爱好者来说,找一条自己的路子很重要。”
中国文联副主席冯远评价说:“年逾七旬的方增先先生始终保持着敏锐的艺术直觉和创新意识,勇于突破自然,善于弃旧图新,敢于求索求变,向着更高的艺术理想和学术境界攀登。他的艺术,在当代中国美术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艺术价值。”
始终在为农民塑魂
方增先先生是浙派人物画的杰出代表,在他的身上,贯穿着浙派文化新的思想气息,重视生活,善于刻画人物神情,以浓重的富于表现力的笔墨建立当代人的表现体系。他参与创作浙派人物画,笔墨挥洒一路,又以他半个世纪的探索,不断引领着浙派人物画和中国人物画的发展,塑造叠起当代艺术的峰峦。
从《粒粒皆辛苦》到《艳阳天》再到如今许多藏民肖像画,方增先画中最大的主题就是人民,特别是农民。中国美协副主席、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在开幕式上语调激昂地发言:“谁画好了农民,谁就拥有了最广大的观众,拥有了理解这一深刻命题的人们的爱戴。方先生画农民一路而来,从他《粒粒皆辛苦》中的那个老农到《背影》,从丰富的《艳阳天》到磐石般的《母亲》,从家乡的板凳龙到高原上的牧马人,方先生始终在为农民塑魂,他始终以江南温润淋漓的笔墨塑造中国农民精神上的生存方式。从而构成中国特色的当代文化体系。”
许江说,中国是农业大国,在20世纪下半叶开始的新时代,是农民翻身的时代。在方先生这里,农民不是一种身份,是一种感情,一种被唤醒的绵延的民族序言。“方先生的这些画将成为我们共同的宝贵的记忆。从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农民,而且看到了农民的精神,看到了源自大地带着泥土芳香的中国精神,看到了画中的农民所呈现的中国风采和感动人心的文化力量。面对这些画,我们对于某些往事和沉睡的记忆被唤醒,我们创作的激情也被激活……”
为浙派人物画
在省工商局局长、《方增先造型》一书的作者郑宇民看来,方增先先生这次来浙江举行画展,无意于登高一呼,只是向家乡父老作一次汇报,同时也寄予一丝丝乡愁:“但方先生作为浙派的创始人之一故土寻根,必然会产生‘连根效应’,对长期坚守在本土的浙派人物无疑是一次激励。真正令人担忧的是浙派还没有传承,浙派该往何处去。”
郑宇民认为,浙派的第二代已是屈指可数,第三代更寥若晨星,这当中的原由十分复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市场经济的规则左右了艺术传承的原则,不少人弃人物而重花式,弃水墨而重制作,弃潜质而重功利,没有处理好传统与创新、本质与形式的关系。浙派会不会进入枯水期,能不能后继有人,关键在于传承与创新的统一,当务之急,浙派要强化“溯源固本”,要突出“集聚汇合”,要致力“特质创新”。既要有“舍我其谁也”的独立精神,更要有强烈的传承使命,方方面面都要灌注“浙派第三代”意识,造就了浙派第三代,就意味着浙派传承机制的建立,就意味着浙派找到了永续的前路。
郑宇民说:“方先生的画展,是浙派当年辉煌的重现,是浙派与时俱进再攀高峰的示范,也是对新成长的第三代浙派的谆谆启迪。方增先是一个跋涉者,他为我们送来了浙派的精彩,更为我们注入了浙派传承的力量源泉,望着方增先先生的足迹,我们领受了浙派求实求变的老传统;循着方增先先生的指引,我们找到了浙派源远流长的新航道。”
方增先:跟线条折腾了一辈子
在浙江省美术馆看方增先人物画大展时,采访了杭州师范学院美术学院的大三学生罗凤仪。她在展厅流连忘返,来来回回兜了好几个圈。她说,她是学中国画人物的,上周,她去上海看了全国美展中国画优秀作品展,一幅幅看过去,均面目相似,毫无那种打动心灵的感觉。忽然,她看到了展出的唯一一张方增先的水墨画,“顿时,边上的所有画都黯然失色”。
回到杭州后,知道有这个画展,罗凤仪第一时间就过来看了。她再度被方先生的画打动,为那一根根质朴的线条激动莫名。她知道这才是她所喜欢和欣赏的画,于是她有了疑问:“为什么现在大家都重视做效果和肌理,却轻视了笔墨韵味?如果我们按老一辈画家的学,那是不是得把现在所学的都抛弃?”
这个女孩的疑问,或许也缠绕在方增先的脑海里。
11月3日下午,在方增先人物画大展座谈会上,方先生说:“中国的画的终点在哪里?我们想不出来。画是要画出来的,还是把本土的东西,把那几根线去画画好。”
或许是没有了官方场合的束缚,又是跟老朋友在一起,方增先敞开心怀说起了心里话:“画人物是件苦差事,折腾了一辈子还在折腾。但是艺术就是这样,就好像爬山崖,虽然苦但有味道,而且是越艰辛的时候味道越好。”
虽然是座谈会,但大家还是听方先生说的比较多。方增先聊起了自己的生活状况:“我从上海市中心搬到郊区,其实是逃。一方面来找的人太多。另一方面,信息太多也不好,老听说这个要学那个要学,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了,哪里学得好。现在,世界成了个小村子,西方现代艺术与中国传统艺术的碰撞是必然的,由此产生矛盾也是必然的。85新潮来的时候,人物画好像没有未来了,我们也很痛苦,根本没法画。所以,这几年,我是孤陋寡闻,自己画点小画大画,跟不上去,就是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搞上海双年展,我不是崇拜它,而是去研究它,最后的目的是批判它。”
方增先所说的大画小画,就是在画展上引起强烈反响的《祭天》和《晒大佛》。一位在座的中国美院教授说:“我看那两幅画,看到的不只是画面,还有方老师不平息的心,不平息的激情。”
听到几位在座的老朋友对自己离开杭州到上海感到惋惜,方增先笑而不言。他说:“我还是想听听大家对中国画的看法。时间太快了,一转眼五六十年,滑过去了。变得太快,尤其是年轻人学画变得太快了。每个人都强调个人风格,这个人变了那个人变得更厉害,最后都不知道根本是什么了。中国传统画的传承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变是很险的,像潘天寿,是走在边角上,刚好可以走。现在变来变去,黄宾虹的虚虚实实、潘天寿的线,都没有了。所以还是要有坚持。其实中国画丝毫不亚于西方的油画。它的线条非常复杂、多样,如果谁有才华,就把这个线条给分离出来。”
这个话题顿时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
座谈会快结束时,有老朋友邀请方先生去新的中国美院走走,方先生说:“来杭州,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我也会去孤山后面老校址去走一走。不去新的校园,不是对学校有意见,而是因为我总想找自己年轻时的那些东西。现在没有变的,只有孤山后面的那条路了。”
来源:金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