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郦的表姐一家,严格地讲应该是浙江诸暨城东的农民。不过,无论是他们家的收入来源,还是生活方式,以及衣着谈吐,与城里人已经毫无二致。趁着小郦的表姐年前来家里做客的机会,了解到了正在快速地融入城市的农家状况。
诸暨是绍兴市辖下的一个县级市,近几年经济发展迅猛。浣东距诸暨城区只有十来分钟车程,村子正在逐渐被城市“蚕食”。这里已改名为街道,时常会有土地被征用,农民能拿到的款项,大致每亩数万元。
小郦的表姐40来岁,全家六口人,夫妻,一对儿女,还有爸妈。他们家有三亩水田,五六分旱地。水田一年只种一季水稻,自己甚至已经不用赤脚下田了。请人用机器翻田,直接把谷种撒到田里。除草用除草剂,收割请人用收割机。打下来的粮食,都是自己吃,不出售。房子是前些年建的,有三间两层楼。
小郦的表姐在一家生产电脑绣花机零件的工厂做工,一年收入大概一万五。钱虽少一些,不过比较自由,随时可以请假。小郦的表姐夫在一家工厂做工,一年收入大概三万元。二老一个月有400元的养老保险收入,是政府发的。另外一年还有1400元独生子女补助。七七八八加起来,老两口一年可有一万元左右的收入。
全家收入主要是务工收入,如果把农业的实物收入也算上,或许有六万元左右的总收入,刚好人均约一万元。不知这样算,是不是符合他们实际情况。
他们一家的开支也比较大。儿子阳阳正在读高二,住校,生活费加上学费一个月要1000元左右。女儿洁洁读初中,开支不太大。全家一个月的伙食费大概1000元左右,另外还有人情等开支,一年下来,开支蛮大的。所以虽说有五六万元收入,能存下来的钱却不多。
小郦表姐一家的生活生产状况,在浙江的杭嘉湖、宁绍和温台一带,应该说是比较典型的。这一案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这就是浙江农业的兼业化趋势。
对于小郦表姐一家来说,农业仅仅是一种副业,是一种自产自用、非商品化的生产。这一方面是土地面积较小,另一方面则是农业劳动已大大减轻。更重要的是,城市化和工业化,使得他们曾经赖以为生的土地产出,在他们整个家庭生活中的地位,已经大大下降。务工不仅已经成为他们最主要的收入,而且构成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气质。
他们家的小块农田,对他们来说,具有社会保险性质。因为万一不能打工了,毕竟还有一份农业收入,糊口总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担心失去土地,所以也不愿意把土地流转出去。
另一个重要启示,就是这个家庭正处于社会地位上升的通道之中。小郦表姐的老爸老妈基本没有文化,小郦的表姐读完了初中。她的儿子阳阳,虽然没有考上重点高中,但以浙江当前的高等教育状况,考上大学是不会有问题的,关键是能读个本科院校。
如果说小郦的表姐自己,只是有了一点文化,还并没有完全蜕除农民的身份特征。那么,她的儿女这一代,将是完全不同于小郦表姐的全新的一代。这个村子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城里的街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浙江农村地区的人们,将会具有全新的生活空间和生活方式,以及全新的身份特征。
然而,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政府,却并没有完全准备好应对农村的这种巨大的变化。村子的法律、社会和经济地位暧昧,村民的身份长期说不明、道不清。村子在进步、村民也在进步,而我们的价值准则和行为标准,却远未能适应这种进步。
蜕变着的浙江农村,肯定是在执着地走向城市化,但城市化却不知道该如何接纳他们,这或许就是我们当前的一个“幸福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