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1月16日讯 又快过年了。
跟随着罗教树、汪木清、李文发3位返乡民工,我们又一次出发。
他们的故事,今年我们继续讲述。
罗教树,中国几亿农民工中普通一员。从2006年开始,每年春节前,我都跟随他来到他的家乡湖南省隆回县金石桥镇或目前暂住的湘潭县中路铺镇,记录他作为中国最普通打工者一年的变化。
2006年,40岁的罗教树离开杭州,选择了离家近些的长沙打工。那时,他最大愿望是何时能在家门口打工,一家三口能团圆。
2007年,比前一年增收6000元,但他仍感叹:得不偿失。因为儿子在家迷上网络,离校出走了。
2008年,他毅然学孟母三迁,为儿子三易求学路。
2009年,罗教树很开心:儿子懂事了,期末语文考了满分;老板答应年后给他升职,一天多赚50元。
不想,2010年,罗教树因萎缩性胃炎生了半年病,家里的情况挺勉强,全民医保对他们来说显得尤为迫切。
2011年8月中旬,罗教树的妻子唐伟秀给我发来求助短信:4月罗教树在工地上摔成骨折,希望能帮忙协商解决。
这脚一摔,就是半年。对于只有唯一一个劳力的罗教树一家来说,2011年的主题便是工伤事故。
怕老板不给护理费,他没敢把骨折告诉妻子
时针拨回2011年3月中旬,罗教树和往年一样出门,前往长沙打工。这一年,妻子唐伟秀没跟去。夫妻俩隔两三天就会通个电话。
4月27日上午10点左右,罗教树正在长沙鑫天·御景湾工地的脚手架上做装模工作。突然,大模板倾斜,朝他压来。罗教树赶紧跳下脚手架,跳到地上时,他感到左脚疼痛不已。
医院诊断为左脚跟骨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在送往医院途中,一起陪同的工友提醒他,给妻子唐伟秀打个电话吧。罗教树摇摇头:“不打。”他知道这个电话一打,妻子肯定急得晕头转向。
麻醉后,医生在他左脚跟上打了4根钢钉作固定。从手术室出来,迎接他的只有两人:工友和包工头请的护工。回到病床上,麻药作用过去了,他的脚痛得要命。护工阿姨不了解他,喂他吃饼干。这是他最不爱吃的东西。“要是妻子在,该有多好。”罗教树心里想着。护工阿姨也在聊天中问他:“你老婆呢?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吧。”罗教树吸一口气,然后摇摇头。
4月29日,唐伟秀来电话了,罗教树心头一阵温暖。可在接通电话前,他跟护工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唐伟秀跟他聊家里的情况,罗教树“嗯嗯哦哦”一阵应答,佯装着跟妻子说:“这几天工地上不忙,我挺好的,现在宿舍里呢,没在工地上。”
罗教树何尝不想得到妻子的关爱。可是,他却不能把摔伤的事告诉妻子,一是怕她担心怕她多想;二是万一妻子来了,包工头就不再请护工,不付护理费。
瞒了18天,得知真相的妻子在电话里哭了
整整18天,他都没有告诉妻子自己的工伤事故。直到5月14日,他出院转入工地宿舍疗养,木工老板答应请护工在工地上照顾他,可请了几次护工都没请到,罗教树才提出让老婆过来,当时老板答应100元/天的护理费。
罗教树清楚地记得,当他告诉唐伟秀自己在工地上脚受伤了,唐伟秀在电话那头当场就哭了,又听说早在18天前就出事了,她歇斯底里地哭着埋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后来,我问唐伟秀你怎么就哭了呢。唐伟秀嘴硬:“我觉得很好笑啊,这么大的人了脚还摔伤啊。”
唐伟秀照顾他两个多月后,7月28日,罗教树脚上的4根钢钉先后取出。但脚远没有痊愈,左跟骨完全长好需要两到三年时间。我到的时候,罗教树走路的样子还是瘸的。
“走劳动仲裁,会赔得更多,但我耗不起”
取出钢钉第二天,木工老板传话给罗教树,他的工伤事故按50元/天的误工费给予一次性补偿。这是罗教树无法接受的。如果他正常上班,每天的工资是150元。罗教树觉得这不合理,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此,罗教树开始找家族里最有出息的外甥咨询。外甥大学毕业考上了长沙县公务员,他成了罗教树最大的救星。
经过外甥一番打听和查询法律,罗教树心里有了底,包工老板需要赔偿他误工费、护理费和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加起来8万元左右。罗教树开始跟老板谈判。几天后,老板又一次传话说,因为和他要求的金额差距太大,让他先做伤残鉴定。
2011年8月1日,罗教树一个人拄着拐杖前往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司法鉴定中心(这也是外甥帮他找的)做了伤残鉴定,鉴定意见是“九级伤残”。
这个结果让老板非常意外。罗教树说:“当初他以为我的脚够不上伤残,所以想敷衍了事。听说这个结果,他着实意外。也感谢长沙司法鉴定中心,能公平公正办事。”
但老板仍只愿赔偿3万元。罗教树妻子唐伟秀这才给我发来短信,希望我能帮忙协调。罗教树说:“那时,我真的很无助。”
最后,经过调解,双方达成协议:一次性赔偿4.5万元,其中5000元是唐伟秀照顾罗教树75天的护理费。
对这个结果,罗教树现在想来有些后悔,但也无奈:“如果走劳动仲裁程序,应该会赔得更多,但我耗不起精力,家里只有我一个经济来源,再不去工作就没饭吃了。”
11月,罗教树瘸着脚去上班了。“现在走路还会疼,因为脚掌弯曲处的骨头还没长好,脚掌提起来会疼。”罗教树说,“在工地上全靠老乡亲戚帮忙,尽量不让我做重活。”
儿子明年要上大学,得替他攒学费啊
1月5日我见到罗教树夫妇时,两夫妻依然热情相待,依然生起炉子烧好菜,依然乐呵呵地求合影。因为这一年,仍有许多阳光照耀他们的生活。
年初,房东回家发现夫妻俩住在阴暗的一楼,慷慨同意他们住进二楼朝南的大房间,床、电视、柜子都免费让他们用,房租不涨。罗教树说,房东原本也是打工者,十几年前在深圳扛煤气瓶,现在承包了煤气站,做老板了。
年中,儿子崇财取得了理想的成绩,位于班级中上水平,而且越来越懂事。
年末,中路铺镇上造起了很多新楼,平均1200元/平方米,仿佛房子梦就在眼前。唐伟秀问我:“如果买房子,你说买在隆回金石桥镇还是中路铺镇好啊?”金石桥镇是唐伟秀的老家,她在那儿住了30多年,有亲戚有朋友;中路铺镇是近几年为了儿子上学租的,离长沙很近,交通比金石桥镇便利很多。
其实罗教树想要买个房子也不是难事。罗教树每个月打工收入3500元左右,一年约4万元。如果唐伟秀能在家附近找个工作,每个月赚1000多元,维持家用也够了。这样,罗教树赚来的钱就可以攒起来,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实现有家的梦想。
可是,无论是中路铺镇还是金石桥镇,企业太少了,想在家门口找个工作很难,唐伟秀赚不到钱;
可是,唐伟秀和罗教树都有病,都没有医保,两人中有一人生病,就可以让他们家立即变得拮据;
可是,儿子崇财上学的费用太高,现在崇财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每月生活及学杂费是1000元~1200元,再加上一学期2000多元的学费。
罗教树说,他想买房的梦想太遥远,2013年,崇财即将上大学,上大学的费用将使他们家一年积蓄全无。等儿子大学毕业,或许可以为自己考虑……可是,那时他都50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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