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2月24日讯 天刚亮。56岁的郑艺海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取出家中的最后一笔钱，摊平，一共1800元。接着，他又从一打厚厚的药费单中，找出一张银行卡，里面存着村里好心人给的几千元钱。郑艺海把钱和卡一起放进别在腰间的破旧的深绿色钱夹里。42岁的妻子余菊琴拿起红色的小棉袄，给5岁的儿子小宝穿上。
这是2月13日的清晨。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就是普通一天的开始，但对郑艺海夫妻来说，这一天很重要。他们要再一次去上海，听医生对儿子能否做手术做最后的确诊。
儿子得病后，积蓄“像水洗过一样”
郑艺海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小宝，另一个是15岁的女儿，正在念初中一年级。
2008年的中秋节，小宝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欢乐。郑艺海夫妻待他如宝贝，给他取名叫“宝根”，希望孩子长得像树根一样粗壮结实。
可是，命运很快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刚出生一个月，小宝就被检查出左腿有明显肿块。后来，孩子长大了，左右脸颊发育一边大一边小，愈发不对称。郑艺海夫妻俩带着儿子，跑遍了台州、温州的医院，确诊是血管瘤。但因孩子未满周岁，医院怕药物副作用会影响孩子今后的成长，拒绝接收小宝入院治疗，只是建议先回家休养。
无奈之下，郑艺海只能带着孩子回到家中。
但是，医生的一番话，郑艺海记在了心里。医生说：“这个病需要早发现早治疗，如果长期不能获得有效治疗，他很可能在幼年夭折。”
第二年，筹到一万元后，郑艺海夫妻立刻带着小宝去台州医院治疗，一去就是一个月。
因为小宝年纪尚小，只能靠打针暂时缓解病情。
回忆起住在临海的日子，郑艺海有些心酸。没有病床可供休息，郑艺海和余菊琴只能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轮流抱小宝，喃喃地哄着。打针后，小宝不对称的脸蛋挂满了泪花。郑艺海看了，心里难受。
小宝天真可爱，喜欢笑，也贪吃，常拉着余菊琴往小卖部跑。每次小宝吃着零食回来，总是一脸满足。他无忧无虑的样子总会感染到郑艺海，让他暂时放下烦恼的心事。
原来，住院期间，一管小小的针需要300元，仅两天时间，小宝的治疗费就花了2800元。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小宝的病不见任何起色，而这个家庭被一管管的针拖垮了，家里的积蓄“像水洗过一样”。
随之垮掉的，是郑艺海“很大的愿望”。
自打成家，他就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成为一名捕鱼好手。在同事眼里，他是个勤劳能干的好男人，对家庭有着强烈的责任心。他曾经梦想着攒下一笔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眼下，郑艺海明白，他离自己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远。一家人的日子，今后可能就会被困在药单子里了。
“过一天算一天了，家里欠亲戚的几万元钱，只能等治好小宝的病后，慢慢还。”郑艺海无奈地说。
家中常常揭不开锅
郑艺海一家住在温岭横峰街道祝家洋村二区209号。那是一间上世纪80年代盖起的老房子，青黑砖墙填满了木头框架。家里没有值钱的电器，最贵的就是400多元买来的电视机，更没有像样的摆设，女儿睡觉的床还是由几个大箱子拼成的。
2009年7月，家里的二手电视因线路老化，引发火灾。事发时家里没人，邻居发现及时，报了警。但是，等郑艺海回到家中，二楼屋里只是散落着一些烧焦的木板和碎玻璃，窗户也已被烧了一个大洞。
这场火，吞噬了郑艺海仅有的家当。闻着刺鼻的烟味，看着到处被烧得黑漆漆的房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身边哭泣的妻子和孩子。本不愿再向亲戚借钱的他，无奈下，只能再一次张口向亲戚借钱。
但是至今，家里的墙壁上还留有火烧的痕迹。因为缺钱，郑艺海始终没有修理过窗户。一扇窗户6片玻璃，只剩下两片。风穿过来，夹杂着呼呼声。为了挡风，他找来一块布，将窗户包起来。
郑艺海站在家门口，头发蓬乱。他说：“现在，家家户户都造砖房了，谁还住这样的房子。”
由于长期在户外劳作，郑艺海积劳成疾，身体越来越差。前年春天，他一直咳嗽，又不愿去医院看病，就这样一直拖着，不论余菊琴如何劝说都不听。
在他生病的几个月里，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家里仅有一亩地，农作物的收成根本无法维持日常生活，余菊琴不得不到店里赊账拿粮食，养活一双儿女。
直到一天半夜，郑艺海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余菊琴还在缝手工鞋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下。随后，他去医院开了些药。忍着病痛，又开始捕鱼工作，将医生“换一份工作”的建议抛在了脑后。
他只想上学
小宝一天天长大，脸上的血管瘤也逐渐变大。他的双颊不对称，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特别是左侧面部，眉毛和眼外侧已经外凸变形。一小口咸菜汤喂进嘴里，一半顺着嘴角流出来。
余菊琴一边擦着，一边叮嘱小宝吃慢点。
这一天，他们的桌上摆着两盘菜，一盘豆瓣酱炒肉丝，一盘咸菜汤。“我们吃得差点没关系，就是心疼小宝，家里的肉都是为他准备的。”郑艺海告诉记者，“2月13日，上海的医生经过全面检查后，确诊小宝得的是神经纤维瘤。医院通知我们6个月后准备给小宝做手术，费用6万元左右。”
这笔钱，对郑艺海来说是“天文数字”。
采访过程中，小宝一直很安静。记者几次找他聊天，他也只是看看，不说话。
直到问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时，小宝眼睛一亮：“我想上学，我想上学！”对于这个愿望，小宝在一年前就有了。
那时，邻居家的孩子被家长牵着从家门口经过，小宝就会拽着余菊琴，吵闹着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学。余菊琴总回答：“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去上学了。”看到妈妈难过的表情，懂事的小宝便不再追问。但是，每当有相似年龄的孩子从身边经过，小宝就会停下玩乐，羡慕地看着。
“别家的小孩这么大，已经在念书了。”余菊琴抹着眼角的泪花说，“我和他爸商量过，这次去上海如果能治好小宝的病，下半年，小宝就可以上幼儿园小班了。”
郑艺海转过头，没有说一句话。良久，他轻声地告诉记者，小宝已经懂事了，开始知道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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