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工小滕租住在一间地下室里
滕代鹏《边疆怒火》手稿
石桥街道杨家村,小滕租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他和一个工友合租,每月各掏150块钱。
房间很暗,中午也必须开着灯。两张床一张桌一台旧电视,家具陈设很简单,空气中有股潮乎乎的霉味。
小滕是车工,在附近一家小小的服装加工厂上班,昨天为接待我这个来访的快报记者,他特意请了一天假,前天加班加到很晚。
小滕打进快报85100000时说:清明节快到了,他想起了两年前去世的父亲。父亲这辈子过得很苦,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写成了一部小说,但如今父亲去世已经3年,书也没能出版,作为儿子他觉得很惭愧,想为父亲完成这个心愿……
2005年11月24日,《中国文化报》转载了一条消息——《湖南麻阳农民写就百万字巨著》:
日前,湖南省麻阳苗族自治县文化馆文学专干接待了一位身背5公斤书稿询问出书事宜的农民,一时间,苗岭山寨传开了农民写书的佳话。想出书的人叫滕代鹏,是该县大桥江乡石龙溪村农民,现年45岁,曾经当过兵,干过国营企业临时工。自幼对文学有浓厚兴趣,每年都会上山刨挖药根,换钱到县城买书。
为了积累创作素材,他徒步游历凤凰、泸溪、铜仁等地,搜集了大量民族民间史料。1982年,他开始着手创作长篇章回小说《苗岭喋血记》,历时23载,数易其稿,今年5月,滕代鹏终于完成了小说的第一部180余万字的《苗岭风雷》,他计划再用20年时间完成第二部《苗岭风雪》和第三部《苗岭风雨》……
新闻里的农民作家滕代鹏,就是小滕的父亲。
小滕的父亲老滕生于1953年,卒于2009年。
老滕只念过小学,但从小聪明,上学时作文常被老师当众宣读。
老滕年轻时本来有个机会可以分到一个“好单位”,去县城上班拿工资,可他死活都不肯求人送礼,于是一辈子都呆在农村,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摆摊卖烟——每逢县里有农贸集市,老滕就背着香烟走路去卖。
老滕平时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摆摊卖烟依然书不离手,时间久了,附近乡镇的人都知道集市上有个卖烟的人喜欢看书,捧着厚厚一本书能从上午集开读到傍晚集散。
1982年,也就是小滕出生那年,老滕开始动笔,写一部以苗族人民英勇抗击清军为背景的历史小说——《苗岭喋血记》。这一写就是23年。
在小滕的幼年记忆里,很多次他半夜起来尿尿,父亲都在昏暗的灯光下奋笔疾书。
历时23年的《苗岭喋血记》书稿完成时,在当地引起不小的轰动,大家都在传一个农民如何写了一部长篇小说。
小滕说,那些日子,是父亲坎坷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时不时会听到他哼唱小曲,有时兴致来了还要喝点小酒。老滕“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觉得自己多年的心血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但苦命的老滕很快又陷入失望。他背着书稿到处找人出版,但对小说真感兴趣的人很少很少。
当地某部门一个领导曾“启发”老滕,说现在想出书很难,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如果能在作者栏里加上他的名字……老滕把作品看得如同性命一般,当然没答应。
后来有人给老滕出主意:现在书没人读,但电视剧大家都爱看,不如把小说改成电视剧本。
老滕又看到了希望,马上动手改编。
老滕动手写剧本那年,小滕从湖南来到杭州打工。
他在杭州先后干过酒店服务员、花店送花工、饭店配菜工……2006年夏天,小滕和几个工友下班后去南山路一家酒吧喝酒,因一点小事和邻座发生冲突。双方都喝了酒,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通狂呼乱砸,对方一人重伤,小滕和工友4人被抓,小滕被判了4年。
从那时起,小滕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2008年,老滕感觉身体不支,去县医院检查——淋巴癌,晚期。
小滕在狱中知道消息,想尽了办法,后来拍了张照片,寄回老家。
不久,小滕接到父亲电话,说照片收到了,家里都很好,要他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后来,哥哥在电话里说,父亲经常盯着照片看,还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2008年,老滕完成了140余万字的电视剧本《边疆怒火》。第二年春天,老滕离开了人世。
2010年,小滕出狱,回到湖南老家。
小滕从哥哥口中得知,父亲临终前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电视剧本《边疆怒火》手写稿字太难认了,要先打印出来。父亲不会打字,就用手写板输入的办法录入,直到去世还有一半没弄完。
小滕就开始帮父亲录入手稿。
去年春天,小滕带着父亲的手稿来到杭州,在半山一家服装厂当学徒工,白天干活,晚上“打字”。
小滕的哥哥在广州,也和他一样白天干活,晚上打字。分居广州杭州两地的兄弟俩,用了将近一年时间,直到前不久,才基本完成了父亲剧本的全部录入。
小滕听哥哥讲,父亲去世前专门交代过,这辈子没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他们兄弟,只有这份书稿和电视剧本。如果将来有人肯买最好,钱给老大分一点,让他还些债(小滕哥哥前年借钱买了辆出租车),再给老二一点,如果他出来找不到活干,可以开个小店……
如果没有人买,父亲说,那就给他们兄弟俩留着做个纪念吧。
电视剧本《边疆怒火》节选
农民作家滕代鹏(1953-2009)
作者:滕代鹏
第一集
第三幕军营厅堂(清晨·内景)
两名兵勇将一名负伤的客民扶进了厅堂又让他坐在一条凳子上,然后在旁侍立。
刘成玉:“怎么回事?”从里面走出边穿上衣服边阴沉地问道,“为何弄成这个样子?”
客民:“把,把总爷。”抬起头并且用斗鸡眼瞟了瞟两名兵勇。
刘成玉:“怎么回事?”一边重复着问话,一边也坐在椅子上并朝客民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来我听!”
陈守财:“把总爷,我们的牛和钱财全部都被人抢走了,人也被杀剩我一个了!”样子十分惊恐。
刘成玉:“什么!?”“霍”地站了起来,“杀人越货,何人所为?”
陈守财:“不,不知道哇!全是蒙面人,凶得很呢!”
刘成玉:“好吧!”眼珠骨碌一转,再又思虑片刻后吩咐客民,“你在前面带路,待本官亲验现场后,再行缉拿凶犯!”
陈守财:“谢把总爷。”眼露喜色地立即起身抱拳一揖后立在一旁。
刘成玉:“来人,备马前去勾补寨!”怔了一下后只好扭头又问陈守财,“是否?”
陈守财:也立即一怔:“正是!”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后立即沉下了脸用不满的目光瞟了一眼刘成玉。
然而两名兵勇却也疑惑地对看了一眼。
刘成玉:突然厉喝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两兵勇:一起“喳!”快步出了厅堂。
第四幕路上(秋季·清晨·外景)
一队清军在路上小跑步而行,刘成玉也骑在大青马上随队而进。两名兵勇却边跑边在“叽叽咕咕”地对着话。
兵勇甲:“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当事人还没说出出事地点,把总爷怎就知道了?”
兵勇乙:“嗯嗯!”又道,“这年头,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都市快报 记者 何欣文 高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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