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清明节前后，都是茶叶需求的旺季，尤其是西湖龙井。今年3月，在西湖龙井的新茶还没上市时，杭州就有不少茶叶公司报出了吓人的预售价格。2万元1公斤是起步，6万元是中间价，最高能卖到10万元1公斤。
甚至，在一场西湖龙井头茶的预售义卖会上，500克的西湖龙井“期茶”拍出了18万元的天价。而4月17日，每克黄金市价为335.55元，按这个价格计算500克黄金也才16.78万元。
但清明节一过，茶市低迷、茶叶滞销、价格暴跌的消息又不绝于耳。这不禁让人问一声，这是怎么啦？
“如此奢侈品谁敢消费？！”
拍卖场上数万元乃至数十万元的风光，并未给茶农带来任何好处。每当谈到这些天价差，茶农几乎没有不抱怨的。
“这完全是炒作，”梅家坞俏媚茶楼的张女士说，当他们还没开采茶叶时，有些商家已经将茶价叫到几万一斤，当他们的出售价在4000-5000元/斤时，这些商家已经大肆宣称今年明前茶的价格已经到两三万元每斤，甚至更高。这不但吓退了大量的购茶者，更误导了一些茶农。
她说，卖西湖龙井出手一定要越快越好。“一天一个价，晚卖一天，每斤的价格甚至可以相差一两千。”很多茶农会被这些虚假消息误导，以为今年茶价真有这么高，开始囤货，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时，已经错过最佳出售时间。
清明刚过，中共浙江省委组织部部长蔡奇曾在其腾讯微博上，用一个“奢”字形容这场炒作。“此前，西湖龙井因每斤售价18万元受争议。对此，我们切不可光看热闹，这种行为既助推茶价虚高，又绑架了政府，得好处的是商家。如此奢侈品谁敢消费？！”
收购价已从3000元/斤跌至300元/斤
西湖龙井的采摘期极短，一般3月中下旬开始采摘，到4月中旬结束。只要天气好，茶芽被摘掉后，新芽能很快长出来，通常每株茶树可以采三至四波春茶。而茶叶的价格也会在这短短20多天时间里，从最初的几千元甚至上万元，一路跌至几百元。
今年虽然开摘较晚，不过天气不错，大量的西湖龙井采摘上市，量多了以后，价格回落得就更快了。
满觉陇的茶农张列洪家里有2亩茶园，种的全是龙井43品种(较早采摘的茶)。4月17日，他们家的春茶采摘工作已经结束。两亩茶园今年共产出了50斤春茶，其中明前茶有20多斤。
“产量与去年差不多，只是茶叶与去年相比难卖一些。”张列洪说，他们家因为产量小，人脉也还可以，又自己开着茶
楼，所以一直不愁卖。不过，到4月17日，他们家还是有10多斤茶叶“剩”着，其中明前茶有5斤。
“茶农手上的茶叶大多是靠人脉卖掉的，今年因为整体经济不景气，不少企业老板减少了购买数量。而到茶馆来喝茶的散客，又只喝茶不买茶。”他说，他们茶馆外面，这几年一直在现场炒制、卖茶，不过来喝茶的人看的多，买的人非常少，到现在他的茶馆连一两茶叶都还没卖出去过。
张列洪说，清明前，茶叶公司的收购价是3000-4000元/斤，而现在价格已经降到300-400元/斤了，接近茶农的成本价。
茶农种茶利润并不大
西湖龙井的成本价到底是多少？张列洪算了笔经济账后认为，每斤茶的成本要300元左右。
“人力成本占大半以上，”他介绍，现在在杭州采茶的采茶工都来自衢州、江山、安徽等地，每日的工钱已经从两三年前的每天40-50元涨到每天80-90元，还要包吃包住，报销来回车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每个采茶工每天的工钱至少在100元以上。
他家的茶园虽说只有2亩，但每年除了他们夫妻两人采茶外，也会请2名采茶工，最忙的几天里，甚至需要5个人一起采才来得及。在采摘旺季，一名采茶工每天能采摘鲜叶4-5斤，如果是头茶，一天还采不到1斤。而一斤西湖龙井需要由4斤左右的鲜叶炒制。
再加上，平时的施肥、治虫、除草、松地，如果都请人来做的话，每个环节光人工费至少需要150元。此外，还有炒茶的人工费，电费等等。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很多茶农不愿意将茶叶卖给茶叶公司的原因。茶农不但要靠天吃饭，还要靠人脉卖茶，他们一般八成以上的客户都是朋友的朋友或者固定的几个大客户。
“利润很小，如果我光种茶的话，我一定会生活在贫困线下的。”他说，在他们村子，村民很少是光靠种茶过日子的，很多都会将多余的房子租出去，自己去外面打打工，或者自己开茶馆。
围绕茶叶销售的农家乐难以维持
茶叶价格的炒作，特别是对越早越值钱的明前茶的炒作，已经让西湖龙井“变了味”。
近年来，茶农为了增加明前茶产量改种采摘期比群体种早7天-10天的龙井43等。满觉陇村村委会副主任唐国强说，西湖龙井的群体种不论是香味还是口味都是最好的，但是从2000年开始，越来越多的茶农开始改种龙井43、龙井108、乌牛早、平阳早等采摘时间比群体种早7天-10天的品种。满觉陇村就曾经有一段时间，这四种茶叶品种的占比达到近60%。
不过，现在西湖龙井又开始打响品质保卫战，政府通过很多奖励政策，如农药补贴、化肥补贴等，鼓励茶农种植龙井群体种。现在龙井群体种的比重又开始回升。
与此同时，围绕茶叶销售的农家乐很多难以维持。杭州的梅家坞村是全省较早开展农家乐的“先行者”。每到节假日，梅岭路两侧的茶楼总是人满为患。每年采茶期间，这些茶楼门口往往还会放上一口炒锅，现场炒茶。来喝茶的游客，总会买点茶叶带回家里喝。而现在，炒锅仍在，喝茶的人依然很多，买茶叶的人却越来越少。
去年，梅岭南路上，靠经梅家坞公交站的那家茶馆，还因为生意差，今年变成了沙县小吃。旁边的茶楼的老板透露，这家茶楼是20万一年转包给别人的，买茶的人少了，光靠游客喝茶吃饭赚的钱，还不够承包者付转包费。
“游客担心买假茶，看炒茶的多，问价格的也多，但是买的人很少。”他说。
一位业内人士甚至认为，西湖龙井根本不愁卖，现在茶农积压的那些库存其实部分是从新昌等地过来的，进价才100元/斤的假西湖龙井。“杭州西湖龙井一年的真实产量也就200多吨，可是市场上西湖龙井的销量却有5万多吨。”他认为，正是这种现象，导致消费者即使是在西湖龙井的产地，亲眼看到茶叶炒制过程，也会担心买到假茶。
担忧：统一包装会加剧“有品类而无名牌”
西湖龙井的“防伪战”已经打了11年了。
早在2001年，杭州市政府就推出了“龙井茶防伪标识及其保真系统”。此后，杭州市、西湖区政府和龙井茶产业协会还相继实施了开设专卖店、二维条码认证等多种“防伪”办法。近期，杭州市西湖区龙井茶产业协会又发布消息称，今年将在22家西湖龙井茶销售企业和2家合作社试点推行西湖龙井统一包装，并在三年内全面推行。
“我对统一包装还是有些顾虑的”，西湖龙井茶茶商会会长戚国伟担心，包装统一之后，依然很难保证里面装的就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因为，这些统一的包装很可能被制假者回收，制造出更多的假冒西湖龙井，到时候，消费者就更难分辨真伪了。
中国茶叶博物馆馆长、研究员王建荣认为，统一包装过于突出公用品牌，在一定程度上会弱化企业的品牌，更会加剧西湖龙井茶“有品类而无名牌”的行业现状。
“西湖龙井至少有10多个品牌，但都非常的弱小，没有一家能够主导行业发展的企业。”王建荣认为，中国的绿茶是按地域划分的，杭州是西湖龙井，云南是普洱。每个品种、每个品牌，涵盖了百元到上万元一斤的茶，消费者无法区分这些品牌代表的到底是高端还是低端，更不用说品牌内涵了。
“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西湖龙井的资源太少，实际只有6000多亩地，每户茶农家里也就两三亩茶园，很难统一管理。”他说，西湖龙井茶应该借鉴法国葡萄酒酒庄经营模式,目前，西湖龙井已开始采取细分产区的措施,分为西湖龙井、杭州龙井、浙江龙井等,避免了在一个名字下生存的制约。
据每日商报 作者陶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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