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8日周言松(右一)在横山镇河宗村与其他工作人员对富硒产业中心选址进行现场勘察。 吴森邦 摄
浙江在线05月30日讯 时间先回到48年前。
1964年2月,一个男婴出生在衢州市龙游县湖镇镇马报桥村的老周家。这是家里的第四个儿子,也是最小的一个,老周给他起名叫周言松。
四兄弟里,周言松算是最有前途的一个。20岁刚参加工作就是乡团委书记,一年半后又当上了湖镇的副镇长。在外人看来,老周家出了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限的国家干部。“照这个速度,还不得当大官啊。”
可任谁都没想到,接下来的20多年里,老四言松在龙游县的8个乡镇兜兜转转,大多还是副职。
数了数,周言松前前后后当了28年乡镇干部,可在县委、县政府的大院儿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真不多。
剧变,是在5个月前发生的。
那天是2011年12月30日,镇里忙了许久的人大代表换届选举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清晨不到6点,周言松进厨房张罗早餐,照例下点阳春面。水还在灶台上没有开,他感觉一阵眩晕上脑,不久便倒在了厨房门口不省人事。
医生诊断,是脑溢血。
这天,是他和妻子崔晓琴结婚23周年的纪念日。
妻子说,言松有个习惯,每晚临睡前要做几十个俯卧撑,但前一晚他破天荒地没有做。“他和我说,最近有点累。”
6天后的凌晨1时50分,周言松离开了人世。
剧变给这个家庭带来打击,也悄悄地改变着周言松在小县城里的知名度。
“他是‘最美衢州人’的又一典型,是我市广大党员干部的学习楷模。”一时间,周言松这个名字成了小县城里曝光率最高的词,关于他的座谈会、专题片一茬接着一茬。
“男,1964年2月出生,1984年4月成为一名乡镇干部,从此扎根农村28年,2012年1月5日因病去世,年仅48岁,中共党员。”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周言松的履历。没有辉煌卓越的政绩,没有惊天动地的义举,28年来,他所践行的是最平淡无奇的基层工作。
向他学什么?这是多数人最初心存的困惑。
座谈会上,与他共事过的人翻遍记忆的角落,分享的只是一件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报章、荧幕上,各路记者走遍他工作过的8个乡镇,所呈现的也同样是他一次次做群众工作的小故事。
但回过头来想想,正是从这些波澜不惊里,我们看到了他身上的闪光点。周言松虽是个官,但并没有坐过吃力讨好的位置。在与社会转型几乎齐头并进的28年工作生涯中,他长年身处矛盾最易集中爆发的敏感地带,每天直面着最广大、最基层的农民百姓。
游刃有余的背后,韧劲、耐心是必须的,喝酒、抽烟是很管用的,有时候打牌也是不得不出的招。他用自己独特的农村智慧软化矛盾,想方设法在合法、合理、合民心之间找寻平衡点。
这或许才是值得学习的地方——甘于平淡、默默地接受挑战、成功却不邀功。
就如学琴之人指尖的练习曲——练来枯燥乏味,却是百曲之基。
农民公务员
抽烟、喝酒、打牌,这些年轻女孩眼里的臭男人毛病,周言松全有。他家的壁柜里,摆了两三桶土烧酒,还有几支普通红酒。妻子崔晓琴很理解,“做农村工作嘛,难免的,要不农民和你有距离。”
本世纪初期,现在的模环乡前江新村还叫士元乡桥头江村,村里为了发展集体经济,将一段沙滩承包出去了。2005年,承包商因利益问题与沙滩边的农户发生矛盾,当年乡镇换届拆并,问题没有及时处理。村民们满腹怨气无处撒,纷纷上访。
乡干部、村干部进村入户,每个人都吃了闭门羹灰溜溜回来,调解工作毫无进展。
周言松那年刚刚上任,是乡里的政工副书记。“我来试试。”这一嗓子,他喊出来心里是有底的。
“咱们要晚上去,晚上老百姓都在家,当然也想不到咱们会晚上到访,是吧?”
“进门之后先拉家常、再递香烟,然后再心平气和地谈问题、想办法。”
“老同志带头,党员户、老干部户先去……”
就这样,事情在一支支烟、一杯杯酒、一番番苦口婆心中解决了。
周言松的这套农村智慧,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用他的话说,自己“天生是农民”。所以,大嗓门、抽烟、喝酒,甚至打牌,这些年轻女孩眼里的臭男人毛病,周言松全有。他家的壁柜里就摆了两三桶土烧酒,还有几支普通红酒。妻子崔晓琴很理解,“做农村工作,难免的,要不农民和你有距离。”
墨水“老爷”
那段时间,周言松每天都在“临时抱佛脚”,这头不停地吸收新鲜的关于自来水工程的“墨水”,转头就用到工地上。
农村的教育资源不比县城,农民的文化也不及城里人。很多时候,一辈子只会下田种地的农人,只能将改善生活的期望寄予在儿女或地方官员身上。这些墨水略多过自己的“老爷”是他们仅有的几个选择之一。
周言松工作之前是高中学历,在金华一中读的,那个年代的小县城里,这已经算不错了。工作期间,他还去中央党校念了一个经济管理的专科,一个法律的本科。
对村民来说,周言松这个“老爷”墨水够多了,在很多事情上都愿意和他讲,愿意听他说。
2009年10月,横山自来水厂的工程启动,在人大任“闲职”的周言松服从组织安排,牵头整个工程。
工程最开始是依图放样,这道工序就将了周言松一军。若是按照省水利设计院的图纸施工,很多农户的房子、鱼塘、橘园都可能被破坏。而对穷乡僻壤的庄稼人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
在农村工作这么多年,这个道理周言松还是懂的。他带上省里来的图纸,沿着管网的全部线路,徒步在田埂上走了一遍。一路上,他时不时拿起图纸圈圈画画。
其实,他没有学过工程,更不懂设计,只能说对横山的自来水工程“略懂”。在接手工程后,他查过大量资料,也买过参考书。那段时间,周言松每天都在“临时抱佛脚”,这头不停地吸收新鲜的关于自来水工程的“墨水”,转头就用到工地上。
裘保华干了一辈子的自来水技术活,周言松喊他裘工。2010年11月,两人在饭桌上讨论工程所需的材料。“PE100D63*3.7 1.0MPa(盘管SDR17),中标价是每米15.28元……”周言松顺口就报出了7种不同规格的PE管材价格。
这让妻子崔晓琴都愕然了。要知道,会计出身的她是周言松的“电话本”。“他连家里的电话都记不住,用毫米计算、用字母命名的管道他反而能倒背如流。”
靠着这位墨水“老爷”,近4万村民不出两年就告别井水,喝上了符合标准的自来水。
搞人大代表的换届选举,编写代表选举工作材料、给工作人员培训讲课的任务,就由他这个人大主席揽着。
搞集镇规划,搞富硒产业,他又得翻出陈年的老墨水,想想自己早几年在集镇建设研究班上学了些什么。
从商秀才
在周言松工作的28年里,真正做生意做买卖的行当遇到的并不多,被人记住的这几回,用的还都是“旁门左道”。
虽说周言松有农民血统,熟用农村土法,又算有点墨水的农民“老爷”,但是从商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件不太擅长的事情。在2006年的干部考察报告里,考察组还认为他“工业经济知识比较缺乏”,建议他“应该提高这方面的素质”。
然而,转型时期的农村工作,多多少少有一些与经商有关的工作要留给周言松去完成,这给他带去的麻烦不少。
这些因时代应运而生的麻烦,很难从前辈身上找到答案,周言松用的是熟能生巧的办法。做惯了农村工作的他,还真的有本事“摆平”钱的问题。
裘正松是茶场新村的一名干部,早年曾承包过一家村属的砖瓦厂。因为种种原因,厂里连年亏损,到2002年已经欠债几十万,无力支付员工工资。当时裘正松信奉一句老话——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欠钱,就欠着呗”。
这事儿给周言松知道了,那会儿他已经当了18年基层干部,对农村政策还算熟悉,就给裘正松支了个招。
“正松啊,你别急,这条路走不通就试试别的路,树挪死,人挪活。”当时,周言松建议对砖瓦厂实行改制,这样既能解决企业的困境,又能发展村集体经济。
经过三个月激烈的思想斗争,裘正松采纳了他的建议。周言松四处帮忙联系,带客商来砖瓦厂实地察看,最终将砖瓦厂顺利承包出去。
这一关,他用的还是做群众工作的那一套。这种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摆平的问题,算是简单的,头疼的是实打实的追债。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周言松是罗家乡的党委委员,为了活跃经济,乡里成立了工贸公司,帮助竹农销售毛竹,周言松兼任工贸公司经理。
任职期间,他遇上了一个企图赖账的山东老板。农民的竹子卖过去了,钱收不进来,对方老板避而不见,身为经理的周言松压力陡增。
那些年,他的经历还算不上丰富,也没有从商的经验。当他通过各种途径终于找到老板时,居然给老板上起了政治课。“我是吃公家饭的,就要维护公家利益,你不付毛竹款,我就像螺丝钉一样钉住你。”
在周言松工作的28年里,真正做生意做买卖的行当遇到的并不多,被人记住的这几回,用的还都是“旁门左道”。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他自成一套的农村智慧,哪怕有再多的新事物新问题砸过来,他都可以融会贯通地使上这一套,稳稳地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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