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巨款给了他们一个想头身边的人改变命运自己也能得到好处
没有允诺利息没有写过借条
对话胡母
儿子这样害你你恨他吗?
为什么每次儿子让你们借钱你都会答应?
小胡妈妈已52岁了,在这场长达9年多的骗局里,她出面帮儿子去借钱的次数最多。
她瘦小,眼神里含着几丝精明。
她反复说“反正已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说自己为这个事想自杀过很多次了。5月初,警方调查时,她和老伴说一起去死,“我拉着老公去山里死,是我老公不肯啊。我知道这么多钱是还不掉了”。
最近几年,讨债的人越来越多,她心里也怕,但儿子每次信誓旦旦地说:“这钱肯定会还得掉的”。
这些年,老人从宁波回到嵊州后,除了帮儿子借钱,还四处打工,两个老人加起来一个月赚2000元,平时只买点米蔬菜,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袋米要40元,吃一个星期就没有了”,荤菜几乎不吃,省下来的钱也都给了儿子。
日子过得很艰辛,老两口每个月都要跟邻居借五十一百的,“调头寸”,省下来的钱不是给儿子了,就是帮着儿子还钱了。
日子这么艰难,她似乎已经麻木,当我说,“像你这个年纪,其他父母都在享清福了”,她眼睛红了红,也是采访中她唯一一次眼红,她说,“想也没想过。”
她对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们被关进去后,租来的房子到期了,要退掉,办案民警通知老胡的弟弟来收拾家里的东西,可他一直杳无音信。
“即便我们做了错事再怎么丢脸,他弟弟也应该来看看我们,我们是亲兄弟啊!”她说以前借来钱后,经常给小叔子买香烟和酒去。
记者:你怎么想到去骗你的姐妹呢?
胡母:我是不会骗的,我自己骗钱拿来花肯定不会的,想想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也就这样了。陈××(就是陈女士)是最好最好的人,是我骗了她害了她。
记者:你儿子没工作,却开着车又赌博,还跟你说银行有存款,你当初没怀疑过吗?
胡母:儿子从牢里出来写了保证书,说自己不再做违法的事情了,我也相信他不会再去做违法的事情了。我想,他不抽烟不喝酒,赌博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没办法了。
记者:你们两个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为儿子到处“借钱”,不会被人看不起吗?
胡母:早就没面子了,他第一次坐牢我们就没面子了,我们姐妹都看不起我们的。他去坐牢的时候,他叔叔跑到我们家,把我们打了,说我们没有管教好,我们是没有管好孩子。
记者:每次你儿子叫你们去借钱,你都答应吗?
胡母:他来借钱,我们说不借,他就走了,过几天,他又来了,我就心软了。我也跟他吵架,叫他把债还还掉。我说我要去报警,他说你去报好了,最后我又不舍得了。
记者:你觉得你儿子对你们好吗?
胡母:还好,他不打不骂。我小姐妹陈××也说我儿子蛮好的,她的子女跟她都要吵架。
我儿子来(借钱),嘴巴很甜。我儿子有时会买衣服啊买点吃的回来,我叫他不要买,把钱存下来把债还了。
记者:你觉得你儿子害了你们吗?
胡母:这么多钱,我是还不掉的,要靠儿子。儿子害我没办法。已经到这个地步,没办法了。我想死了最好,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记者手记
这个案子里最不可思议的是,老胡一家三口跟人“借钱”时,都没有允诺利息,也没有写借条——一些借条是最后实在讨不到钱后,小胡才写的,“反正肯定还不掉的”。
“他们只是允诺以后会给好处给他们的”,民警说,直到案发,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一个希望”,直到老胡一家三口被抓,谎言才被捅破,他们才去报案。
所谓“救急不救穷”,“每次他们去借钱,总是匆匆忙忙的,好像这笔钱要马上拿出来一样”,基于老胡夫妇平时的为人,善良的人根本没有多想,甚至在借了几十次后,依然相信,“像陈女士他们,根本不要利息,就是想帮助他们,这种信任,在现在是多么难得,却被人利用了”。
这个相信的基础是老胡家有一笔巨款,13.5亿港币,对很多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当看到身边的人有了这笔巨款改变命运,自己也能得到些好处后,他们都选择了相信。
另外,“家丑不可外扬”——当老胡夫妇俩知道小胡说的是谎言,他们选择了隐藏掩盖这个秘密。
老胡夫妇俩,他们一开始只想求个平安,求儿子争气,让自己不再受亲戚的白眼,于是,小胡的那笔巨款给了他们一个好想头——这是老人奋斗几辈子也挣不到的数目。
即便真的如儿子所说的,是从香港干爹那里偷偷转出来的——那也是违法的,但似乎老胡夫妇顾不了这么多了——这笔巨款,对这个经济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可以改善生活,可以让儿子过上他们没有能力给予的好日子……
即便是当他们得知了儿子并没在银行上班,老胡夫妇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沉默,他们回避,“过一天是一天”,尽管他们知道了真相,但他们不想面对,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怀有这样扭曲的爱。
采访这起案子时,我了解到嵊州警方最近抓获的一个飞车抢夺金项链团伙,有个犯罪嫌疑人的父母给办案民警写来一封信。
“我们要求公安机关领导对我儿子严加教育,使他对这个犯罪事实有深刻的认识,有改正的决心……
“儿子:我们双老警示:出外打工能力本事大小不重要,要好好工作吃苦耐劳不做坏事,不偷不抢不杀不贪不赌不骗不嫖不吸毒,只要做到八不要,钱挣得太少,也不要紧……”
都市快报 通讯员 姜寅 张霞 记者 杨丽 漫画 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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