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或者说文学,一直被认为是被“边缘化”的;但是,这几天,因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莫言大热,他的小说被摆放在书店最醒目的位置;许多报纸,不吝版面全方位地报道莫言;搞评论的、搞创作的、搞政治的、什么也不搞的,都在谈论莫言的获奖——作家和文学受关注,被热捧如此,印象中是史无前例的。
但“热”总是暂时的,有“热”必有“冷”。报纸是追新闻的,一个作家不可能天天是新闻主角;没有你的新闻,你就失去了被谈论的价值。热过之后,重回“边缘”几乎是必然的。在边缘与中心之间徘徊,是若干年来的文学生态,这种生态,对文学来说,是非文学的;对社会来说,是一种病态。如果作家和文学只有成为新闻事件才被关注,对作家、读者和国家,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文学创作,是一种个体劳动,是心灵的事业;作家所需要的,不是热闹,不是聚光灯,而是一张纸,一支笔,一张安静的书桌,一个宽松、自由的创作环境。一个真正的作家,他的最高理想,一定不是什么奖,而是有人读他的书,有人能读懂他的书,通过作品,与读者交流,与世界交流。
跟创作相同,阅读,也是一种个体行为,也只能是一种个体行为,作品朗诵会一类,只能是文学生活的一种点缀。文学作品最好的去处,是床头,是抽水马桶旁,是火车或飞机上的长长的旅途——除了读者把一个作家的书常带在身边,还有什么是作家最幸福的事情,是对作家至高无上的奖赏?一个真正的读者,不会因为作家是否获奖而喜爱或不喜爱他,真正的读者不会那么势利。
个人的文学生活应当是这样的:当他谈起一个作家,不是因为这个作家获了奖,或是出现在别的什么新闻事件中,而是他读了作家的某一本书,忍不住要写一篇博客说说自己的感受,或者打个电话向知己好友推荐这个作家……这样的个人文学生活的总和,就是一种比较正常的、健康的文学生态:阅读是大多数国民的精神需要,是个人生活的一部分,是普遍的、很平常的个人行为,平常得跟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得没有一点点新闻价值。
文学从政治化、社会化、事件化转变为个人化、日常化,我们的文学生活才能摆脱“边缘——中心”这个模式,变得比较正常、健康。
对莫言获奖,各界人士的反应,比起来还是作家们的反应最正常,比如韩少功说:”高兴一个小时后,继续写作。”写作,是作家的常态,写作+阅读,是文学的常态。韩少功的话,是对一个文学事件所应有的“文学性”的反应。
“非文学”的反应,要数张颐武最离谱。他说:莫言获奖“可以视作是诺贝尔委员会对中国崛起的肯定,是对中华文明、中国成就的肯定。”这几乎是在说,莫言是借了“中国崛起”的光。那么,莫言之前的获奖者,都是他的国家“崛起”了才获奖的吗?如果不是,那就只有莫言的小说不是凭自身的文学价值获奖的?如果张颐武觉得莫言不配得奖,也应该用文学的尺度来评述,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
有报道说,莫言要在杭州建立一个工作室。另有报道说,他打算用诺贝尔文学奖奖金在北京买房子;莫言每年要在山东高密老家住上一段时间,莫言还有多少时间住在杭州?难得来住几天,需要一个“工作室”吗?到底是莫言需要在杭州有一个工作室,还是杭州需要一个挂着莫言名字的工作室?
这种“非文学”的反应,都是“莫言热”中的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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