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戴舒曼
昨天，网友“Bairstow”在19楼网站小学教育论坛的一个帖子关注度很高，帖子的标题是《对不起，我希望你们给予孩子的是起码的宽容和尊严》。帖子的大致意思是：
一个六年级的女生在书店“偷拿”橡皮、圆珠笔等文具，被服务员抓住，当众训斥，并被要求“偷一罚十”。
一个小伙子——也就是发帖人看不下去，帮小女孩付了这笔“罚金”。
帖子原文是这么写的——
11月26日，不是一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和往常一样，我和其他25岁年轻人一样。正常地上班，下班。
下班了，和女朋友约好一起吃饭，本人不是什么文艺青年，但是走过书店还是不免想进去看看。这家书店，不大的地方，但是里面看书的人不少。我走进去，看到了三个“慈眉善目”的大妈在指责一个小女孩子。
我并没有在意，家长责骂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相信在中国，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在我阅览正酣的时候，收银台那帮大妈的声音越来越响，我不得不凑过去听听。其实，就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偷了书店的一些文具，好像还不是第一次偷了，这次给抓了个现行。她们要求她写下保证书，悔过书，检讨书。反正就是把名字，学校，家长电话写下来。她们要联系家长。女孩子不停地哽咽，抽泣。似乎已经哭了很久了。
书店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没有人说话，他们似乎觉得，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而那些大妈大姐似乎察觉到了这些支持。指责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书店无死角地覆盖着她们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你把你们家长的名字和电话写下来？！你们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就教你偷东西了？你到底偷了什么东西？你确定就这些吗？要不要我调监控录像来给你一件一件地确认你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孩子的抽泣没有停止，那些大妈的声音依旧洪亮，那些路人的态度依旧漠视。小姑娘眼睛还是通红地写着自己犯罪的罪证。 “我保证不再偷东西了，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偷了修正带，小橡皮，圆珠笔，我希望阿姨们可以原谅我。”这是小姑娘写的，基本的意思是这样，我看她在本子上写了密密麻麻很多字，不过我没看清楚，字不是很好看，但是我看得出是很认真写的。书页的下面，有两点水渍，看得出是小姑娘的眼泪。
几位阿姨依旧不依不饶，盘问了还有另外的笔记本的事，质问小姑娘的名字和家长电话。声称一定要告诉家长。还说了很多我们这一代人都听出茧子来的话。小的时候就学人家偷东西，长大了肯定是做小偷的货。声色俱厉。整个过程一直持续了20多分钟。
最后一位大妈跟小女孩子说了这样一句话：“今天就给你两条路，一把家长叫来，二把老师叫来。噢对了，再给你一条路，拿200块钱来，这件事就算了。”
我忍不住了：“她偷了你们什么东西，我帮他付吧。你们就不要为难她了。”几位大妈听得愣在那里，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大妈的矛头指向了我：“你这是害了她，你知道吗？一定要让她家长过来!”
说句实在话，我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昨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涌起无名暗火。我知道我这么做有我自己的理由。
“我们要罚款的!”这是那个大妈说的。
“罚多少，没事，我今天没带现金。刷卡可以吧。你们算吧。”这是我说的。
“这样吧，偷了什么东西，偷一罚十！”这是另外一位大姐说的。 “好的，我知道了，小姑娘，你去拿。没事，哥哥帮你给！”这还是我说的。
小姑娘站着没动，显然还是没有从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里面反应过来。站在那里哭得更凶了。
“小伙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要是有个孩子偷东西。你会怎么办啊？你这是害了她啊！”这是第三位大姐说的话。
我反应强烈，“我知道偷东西不好，但是如果我的孩子偷了东西，被你们三个人这么指责，我第一个会先找到你们，我不怕把事情弄大。我希望给予孩子的是最起码的信任和尊严！”
小姑娘还是站着没动，我拉起小姑娘的手，拖着来到卖文具的地方。小姑娘的目光透露着无限的感谢和愧疚。我带着她拿了文具，一共四件，来到收银台，收银台阿姨说她还偷了笔记本。小姑娘说笔记本没有用过，家就在后面，一会去拿过来还掉。我相信她！
计算下来，所有10倍价格，一共248元。刷卡的过程只用了几秒钟。女朋友在书店门外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我领着小姑娘出门。她带我走到了后面一家店面，她进去没多久就拿来了笔记本。
我跟她说了没几句话，大抵的意思还是询问她是不是知道错误了？以后不要偷东西了好吗？
她匆匆把本子还给了书店阿姨。走出来跟我道别。最后还是猛哭着跟我说了谢谢。跟我告别。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搂着女朋友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书店：
是有这件事，“偷一罚十”是实在气不过
昨天下午，记者来到帖子提到的这家书店，书店的文具区墙上贴着“内有摄像，请自重”。工作人员说，确实有个小姑娘偷文具，后来被一个小伙子带走了。
联系到书店当晚上班的工作人员，她回忆了当时的经过——
五点多，我当时在收银台，一个小姑娘走进来，走向文具区，我觉得她特别眼熟。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调了监控出来看时，发现一个小女孩拿了一样文具后匆匆走出门，五分钟后又换了一件外套，进来后又拿了一个笔记本塞进外套出去了，当时没有被工作人员发现。
所以小女孩进来后我特地留意她，一直看着文具区的监控。果然，小女孩拿了修正带、橡皮、自动铅笔、中性笔，塞进口袋，在里面逗留了一会儿，径直走向大门。她经过收银台时，我叫住了她，问她有没有付钱。她手里紧紧拽着10块钱，说付过了，我让她自己看监控。
之后，我们问她家长的联系方式，她哭着不肯说，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她哭得更凶了。孩子第一次偷东西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偷了很多次了呀！她自己承认的就有六次，让我们怎么办呢？我们让她写检讨、写保证书，让她以后不要再偷了。
孩子一直在哭，突然一个小伙子出来说他给小姑娘付钱，我们也很奇怪，他开始一直在旁边看着。小伙子甩出一张卡，说：“我身上没带现金，刷卡可以吧？里面可以刷七千，你们看着办吧！”
我当时很火，想也没想就说了句“偷一罚十”。我们也有苦衷啊，这个月初刚做了盘点，一年下来文具被偷了一万多块，这些钱都要我们赔，年底从奖金里扣，一个人要被扣掉将近四千块。我们的收入本来就不高，一年也就两万多，还要帮小偷买单，实在气不过啊！
小伙子在帖子上贴出了当晚付钱的清单：晨光5mm×8mm修正带，单价3.5元；白雪魔力可擦组合笔，单价11.8元；派通0.5mm活动铅笔，单价4.5元；蜻蜓橡皮擦，单价5元，四种文具共24.8元，按照十倍价格，总共刷卡248元。
小伙子：
我手头也不宽裕；我小时候也不是好孩子
昨天下午，记者见到了写这个帖子的小伙子。小伙子姓何，大约一米七，穿着很随意，黑色外套、牛仔裤、板鞋。他说，刚忙完农博会回来，正好现在不忙，附近走走随便聊聊吧。
小何今年25岁，杭州人，在一家蜂蜜公司做客服，昨天是他开始新工作的第三天。小何说，2009年毕业工作，现在是第三份工作。刚毕业时工作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但不久妈妈摔断了腿，他就辞职回家照顾。第二次辞职是因为公司实在太远了，在余杭那边，每天花将近四小时在路上实在吃不消。
和他聊天的过程中，他总是看着地面。他说：“我平时都不爱说话，更不愿意多管闲事，但在书店里看到三个大人指着一个孩子骂得那么难听，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声吼叫，几乎和营业员吵了起来。
“我不想拿这件事炫耀什么，发到网上只是想做个记录，老了以后还可以看看年轻时做了一件还算疯狂的事情。昨晚一直想着这件事，两点多才睡着，今天上午花了二十分钟写了这篇帖子，我没有后悔帮小女孩付钱。
“现在工作不好找，之前三个月我都在找工作，花完了之前不多的存款，也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那晚我身边不是没有带现金，而我的确是没有现钱。现在每天中午都是吃两块钱的包子和大饼，发工资之前的这些日子应该就这样度过了，和女朋友一起才会吃得稍微好一些。这段时间，200多块钱对我来说是比较庞大的数字了。今天上午，我向妈妈借了300块钱，把昨天信用卡透支的钱先还了，发了工资再还她。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我女朋友，连父母都没说。昨天女朋友一直站在书店外面，不想进来，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知道我帮小女孩付了钱以后很支持我。”
小何说，他小时候也不是好孩子，偷过父母的钱，偷过邻居家的地瓜，虽然没被当着很多人面前骂，但能想象出那种感觉。“我知道，做错事的时候叫家长有多惶恐。我父母还算宽容的，只要主动认错，他们就不会罚我。在他们心里，我很调皮，经常闯祸，但也很善良。”
“我25岁，不算大，也没当家长，但是我知道教育孩子一定要循循善诱。如果孩子已经为自己的过失感到惭愧后悔了，大人就不要责备孩子了，要相信孩子是可以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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