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堵的车辆大排长龙,轰鸣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被车位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狭窄空间里,管莉和她的舞蹈姐妹们面不改色地起舞。
跳了三年广场舞,2012年12月上旬,“莉莉舞队”来跳舞时吃惊地发现,原来的空地停满了私家车——这块西湖文化广场上靠近中北桥的场地,要变成停车场。
停车场还是跳舞场?
管莉和姐妹们向广场保安询问后才得知实情。她们希望,能继续使用这块地方跳舞,但和管理方的第一次沟通并不畅顺。
“管理方说我们跳舞的地方,属于停车区块范围,两年前就经过了政府审批。之前,因为车流量不大,一直没有启用。现在地铁开通,商场也开起来了,为缓解停车难,需要启用这片停车区域。”管莉说,对方的解释有道理,但她们觉得西湖文化广场是公共场所,应该同时让居民得到实惠。
过去,管莉每天骑电动车路过西湖文化广场,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离入口近、离居民区远;场地开阔、有灯光照明……广场上不存在“攻城略地”的斗争,谁先占牢地方,以后就是谁的。于是,2009年10月28日,管莉和另一个领舞春华,带着小喇叭,宣布对这块地方的“所有权”,也宣布“莉莉舞队”成立了。
“莉莉舞队”对这里有感情,却也愿意让步,希望对方能在她们跳舞的晚上7点到8点半的这段时间内,不让车辆入内,方便她们跳舞。管莉说,对方说需要请示上级部门,让她们等。
就在双方协商时,莉莉的舞队和停车的司机发生不快。
“那几天,我们来跳舞,场地经常停满车,我们只好到车辆通道去跳,阻挡了进出的车辆,有的车主不理解,就和我们吵。”莉莉承认,那时姐妹们想出这个办法,“实属无奈之举”。
时隔一年后,广场上的保安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这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保安回忆说,“舞蹈队站的位置,是广场南北走向车辆的必经之路。想进出的车辆,都被挡在舞蹈队的外围。无法出去的车辆司机和跳舞队僵持着,连110都惊动了。”
“我们要跳舞,我们没有错。”车辆被阻后,莉莉和舞蹈队的其他成员依旧在车辆的夹缝里坚守“阵地”,保持队形,丝毫不乱。
僵持几天后,管莉得到通知,管委会要和她们谈谈。当天,西湖文化广场管委会负责人、派出所的民警和管莉她们坐到了一起。
经过沟通商量,西湖文化广场管委会在上级的许可下,答应了管莉她们的要求。
有人要安静有人要热闹
和“莉莉舞队”在西湖文化广场跳舞的遭遇一样,1公里外的三都广场,一支舞蹈队也遭遇麻烦:因为播放音乐声音太大,社区拒绝让她们在广场上跳舞。
11月14日晚,来往于京杭运河上的驳船,发出阵阵轰鸣声,广场舞音乐淹没其中。“不敢放大声,免得又吵架,我们惹不起。”跳舞间隙,舞队成员夏大姐压低嗓门不满地说。
几米外的椅子上,两名坐着的大伯,目不转睛地“监视”着跳舞的大姐们。夏大姐不敢再言语。原来,她们违反规定在这里练习舞蹈,是偷着进行的。
“你们7点半就要关了(音乐)。”椅子上的大伯对几名练舞的大姐发出警告,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起初,夏大姐们并没有理睬,但跳了一会后,觉得情况不好,还是决定离开了。“跳舞好像犯罪一样,我们惹不起躲得起。”夏大姐们怏怏走开了。
三都广场曾因广场舞引发纠纷和矛盾。舞蹈队搅扰了周边居民安宁,被居民告到社区。社区出面协调,但双方互不相让,有几次差点发生冲突。最后,舞蹈队搬到河对岸的一个小型广场,才化解纷争。
“你看我住在三楼,这么近,吵得连电视都听不清楚。”旁边的大伯说起广场舞,流露出不快。现在,他们俨然成了“义务监督员”,时刻盯着那些不自觉来跳舞的居民。
夏大姐离开后,去了河对面的广场。广场位于环城北路和新华路交叉处,前后左右紧邻马路和河道,四周没有居民住宅区。
领舞的范大姐说,紧挨马路噪声大、灰尘重,但没有办法。她和跳舞的很多人,只能戴着口罩跳舞。
“跳舞本来是锻炼身体、愉悦心情,吵架就违背了初衷,我们还是退一步,但这里实在不适合跳舞。声音小了,后面根本听不到音乐,为争位置有人还闹不高兴。”范大姐的舞步有些沉重。
要替别人着想相互感觉善意
11月14日晚上7点,管莉和跳舞的姐妹们,准时出现在广场。舞曲响起,人群有秩序地排队,跟随舞曲节拍跳起来。
说起一年前的“冲突”,管莉笑了。“问题解决得很好,广场对我们给予理解。到了跳舞时间段,广场保安会准时将这块广场封闭,不让车辆停靠,留给我们跳舞。”管莉说,现在她们和管理方成了熟识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对方会打电话跟她沟通。
“莉莉舞队”也很守护约定。“我们跳舞时,会尽量将音乐声音降低,过了晚上8点30分,一定会关掉音乐散场,避免影响周边居民休息。”管莉说,替别人着想,相互感觉到善意,社会就和谐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时,“莉莉舞队”内部也有矛盾。她们按个子高矮分成两队,高个儿的自封“大西施”,个子小的自封“小西施”。为了出场顺序和露脸频次,“大西施”和“小西施”们偶尔也闹别扭。为了公平,管莉想了不少办法。例如,做“小西施”的思想工作,告诉她们有些舞蹈非要高个子才能跳出味道;例如,加入队形变换的动作,让原来在后排跳舞的人,也有机会到前排面向观众。
四年夜晚的“约会”,加上沟通协调得当,“莉莉舞队”成了一支心特别齐的队伍。今年元宵,“莉莉舞队”在工人文化剧场演出。一个队员突然生病了,而演出不能缺人,怕管莉担心,她上午偷偷去挂盐水,下午拔了针头,带病演出。这一切,是演出结束后管莉才知道的。
管莉总结化解矛盾的办法说:“其实大家都应该相互理解,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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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广场舞的人群,可能比你看见与想象的更多。网络上,“西湖莉莉广场舞”拥有超高人气,一支《愿望》点击量超过50万,其他上传的《西海情歌》《鸿雁》等,点击量也有三四十万。一个移民美国的杭州伯伯看到视频,特地在回国时来到西湖文化广场,跟着“莉莉老师”学跳舞。
很多人初看广场舞,很容易想到以前的“大秧歌”。基层群众的文艺活动,大多脱胎于农耕文明。为了插秧快准好而即兴创造、鼓舞士气的大秧歌,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广场舞源于社会生活,产生在老百姓之中,老百姓也是广场舞的创作者和表演者。这种“集体美学”,非常契合中国人爱热闹的国民性格。
从专业舞蹈角度来看,广场舞蹈是舞蹈艺术中最大的一个子集。广场舞蹈是集自娱性与表演性为一体,以特殊的表演形式、热情欢快的表演内容,以集体舞为主体来表演的舞蹈形式。与其说广场舞是一种舞种,还不如说广场舞是一种表演形式。
广场舞内容丰富多彩。当代广场舞融入现代舞蹈意识、行为和形式,从而形成现代广场舞风格。从现有的表现形式来讲,广场舞可分为三个类别:第一,原生态广场舞蹈;第二,加工整理的广场民间舞蹈;第三,创作的新广场舞蹈。
广场舞具有特殊性、集体性、因陋就简、自娱性、自发性等特征。近些年,广场舞的功能和表演区域发生重大变化。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政府在县以上城市建立许多文化广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跳广场舞,广场舞从田间地头走进城市的水泥广场。
现在,广场舞已经被越来越多不同年龄层次的人接受,大家开始关注自己的健康,老年人也能从和其他老年人、年轻人的互动中得到许多乐趣。广场舞能满足中老年人对于音乐和舞蹈的热爱,满足人们自我解放的深层次精神追求,再加上场地要求不高、简单易学门槛低,自然很容易风起云涌,形成“爆炸效应”。
有人调侃说:“神州大地的中心广场,几百人乌泱泱跟着凤凰传奇的歌喉,整齐划一地扭腰摆头挥胳膊蹬腿,成为一大奇景。不过,你要是把几百人当成散兵游勇就错了,一般成规模的广场舞集群,成建制组织化运作,有带头大姐,有核心小组成员,有外围积极分子,也有打酱油的爱好者,俨然一个小小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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