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一直有人抱怨年味淡了。
在我看来,变淡的,是过年时分享美食的喜悦。
过年,于我就是味道的记忆。它总是和丰盛的家宴、年货串联在一起。
如今,不再有腊月十五之后,杀鸡宰鸭,炒瓜子炸酥鱼……忙活十来天,就为着过个年的劲头。而记忆中,准备年货、操办家宴,都如同仪式一般,成了我们过年的一部分。
小时候,家在城里,没有亲历过乡下过年杀鸡宰羊打年糕的喜庆和热闹,但即使是一家三口过年,也丝毫不马虎。
老妈在学校放寒假后,有充裕的时间做过年的准备。可我还是看她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我最喜欢的事,就是陪她采购年货。瓜子、花生、小核桃、糖果、蜜饯,买各种过年才吃的零食,回家翻箱倒柜,取出果盘、零食罐,把它们堆得满满的。正月里,家里一来客人,就会揭开这如同百宝箱一般的零食罐。
十来岁的孩子,屁颠屁颠跟着去,当然是有私心的——无非是为了顺带买几包自己爱吃的鱿鱼丝、话梅干。
那时候,父母单位还兴分年货,一拿回家,老妈就忙着杀鸡、剖鱼、做腌肉。
虾油鸡是一定要浸满满一大盆的,这可是我的最爱。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时能吃到它。七八斤重的胖头鱼剖开洗净,用毛竹片把鱼肚皮撑开,一条条在窗口晾起来。雪菜冬笋炖鱼头、萝卜醋溜鱼头,除夕夜还没到,妈妈就每天变着花样,把美味的鱼头端上餐桌。
老爸的绝活,都是细致的活。刮下的鱼茸挂上面糊,炸成金黄色的鱼圆;草鱼切块,在翻腾的油锅里翻转几下,就炸成脆脆香香的酥鱼,是过年宴客时必上的冷盘;腐皮卷、油豆腐塞肉,都需慢工出细活,冬笋、香菇、鲜肉细细剁碎,把这鲜美的滋味一并卷入腐皮,塞得油豆腐鼓鼓的。
因为都是过年餐桌上才有的食物,每次老爸下厨,我就像只小馋猫一样站在他身后,等刚出锅的美味一盛出,就迅速抓起一块,扔进嘴里。吧唧吧唧个不停,还不忘赞美下老爸的手艺。
这些日子,几家亲戚也忙着礼尚往来,分享自家的年货,今天你送来一只鸡,明天我送去一条螺蛳青鱼干,后天又收下一袋年糕。
直到除夕,你会发现,家里的年货,已经啥都不缺了。
年夜饭,对于任何一个家庭,都是一年里最隆重的一顿饭。为这顿饭,老妈总是早早就问了我的意见,烧的都是平时吃不到,让我望眼欲穿的美味。虽然通常只有三个人吃,老妈也必定要凑足十碗,寓意“十全十美”。
而从正月初一开始,就是一家接着一家走亲戚,主题只有一个——吃!
如今,大家喜欢到酒店订酒席请客,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以前,大家流行家宴招待。几乎每家都有一张圆台面,过年宴客的时候才搬出来用。
冷盘、热菜、汤羹,十几、二十个菜,统统是自己动手。这时候,年前制作的年货,就派上了用场。
记忆中,每次家宴,爸妈都提早一两天就开始准备,还会很认真地写下菜单。
宴客那天,爸妈总是一大早就起床,因为准备工作都要在客人到来之前就做好。老爸细心,摘洗、配菜的活他全包了。老妈是当天当仁不让的大厨。而我,穿梭在厨房与餐厅之间,帮忙端菜。
什么菜要先烧,什么菜需后煮,都有讲究。老妈却总能控制好时间。
在一片“别烧了,菜够多了,你快来吃吧!”的催促声中,老妈才解下围裙,入席吃饭。
过年吃家宴,就好像是一场厨艺大PK。每到一家,都能吃到这家的招牌私房菜。老妈的糖醋排骨、卤鸭深得人心;三姨的梭子蟹炒年糕是绝活;小姨的最后一道冬笋平菇腌菜汤,是胡吃海塞后最落胃的选择。
若是在哪家吃到一道创意菜,大家就纷纷取经:“好好学学,回家也去烧。”
一顿家宴,搭配得当,这一年被人随时提及都是夸赞,如若让人吃得不尽兴,毁的就是“一世英名”。
一个月之前,给老妈电话,跟她商量订年夜饭的事,被她一口否绝了。
她说,在家吃多好呢!
这两年,除夕都在酒店吃年夜饭。到了,坐下就吃;吃完,潇洒走人。没有昔日准备年夜饭的忙碌和精心,也没有吃完后收拾锅碗瓢盆的热闹和温馨,除夕夜反而感觉空落落的。
比起酒店的流水席,我也更想念家宴的味道。
如有可能,春节里,我们邀上亲朋,在家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家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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