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衰老的黄桷树挂着枯叶,摩天楼层炫目的霓虹灯光,把夜空撕扯得支离破碎,遥远的天边,星光暗淡。
苍白的脸颊,负荷着厚厚的胭脂,低廉的紫色美宝莲唇膏,粗糙的尼龙吊带背心,黑色高筒战斗靴,我,如诡异的精灵,在OICQ构筑的虚拟世界,忙得不亦乐乎。
“琪琪”一个惊喜而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网吧里响起。
我疑惑地转过身,愣住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我的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一抽一搐,不知是喜还是怒。我看着老人,完全是成人的眼光。冷淡,不屑,非常坚韧。
“琪琪,跟老师回去,好吗?“一只手如钳子般紧紧拽住我的手臂。顿时,一种愤怒涌上心头。
“放开,我不会回去的”。我使劲推开老人。谁知“砰”的一声,老人摔倒在地上。
吵闹声引来许多闲暇的看客。“现在的年轻人------”只言片语,如漫天的雪花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愤怒,不安,17岁的我,象一只发了疯的幼狮,,冲出重围,落荒而逃,身后,泪水肆意飘飞。
风,拂过,无声无息;栀子花,象衰老的蝴蝶,打着旋儿,片片飘落。我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往事如潮水翻腾。阳光很好的下午,腐化的木门窗,散发着瘴木淡淡的芳香,院子里种着大簇月季和芍药花,父亲用宽阔的肩膀,顶着我的小屁股,旋转在花丛中;母亲,织着毛衣,一边慈爱地望着自己,瞳仁里蓄满了浓浓的爱——镜头一格格地凝固,象在药液中逐渐渗透的黑白照片。
然而,16岁那年,父母因感情不和,离异。我被判给了母亲。面对终日郁郁寡欢的母亲,痛苦和烦闷充斥着我千苍百孔的心,成绩一落千丈。渐渐地,我开始不愿意回家,总是久久地徘徊于熙熙攘攘的街头。也就在那时,我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网络。
慢慢地,我越来越喜欢这个虚拟的世界,在那里,我找回了自己失落已久的快乐和满足。尽管,母亲一而,再而三地把我从网里拖出来,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她彻底地失望了。于是,我往网吧跑的频率因没了母亲的管束而愈来愈高,似乎只有这样,可以麻痹自己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痛。
翌夜,蓝极速网。
我疲惫地打开OICQ,望着闪动的图象,发现它似乎没有以前那般让我欣喜不已,敲打键盘的双手变得好象笨拙了许多。这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昨夜的一幕,犹如紧箍咒附在我身上,我开始怀念朝夕相处的同学,和蔼可亲的老师-----此刻,我不知怎的,头晕目眩,我跌跌撞撞地走出网吧,停在地上不停地呕吐,就在这时,发现一个身影靠在门前的栀子花树下。道道深沟,饱经风霜的脸,痛惜的目光,冷得略显发紫的嘴唇。“琪琪!”多么熟悉的呼唤。我抑制不住,转身抱住仅仅一夜之间就苍老许多的老师,很久很久,才说出一句话:“老师,对不起,我们回学校,好吗?”
岁月滑翔的声音就象鸟儿舒展羽翼的声音,逝去之后,了无痕迹。
此时的我,捧着发烫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双手发颤,跪在老师的跟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哽咽道:“老师,谢谢您,拯救了我!”
爱,由于薰逝而永恒,永恒的是生命里的感动,而非故事的长短,就是那几句诗了:
栀子的故事,
如沉船后静静的海面,
不企求尾声
只须
默默地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