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部落丨网红楼，城市里的秘境

　　每一座城市，都会有些精彩的角落，活力潮涌，肆意生长。

　　鸟瞰杭州钱江世纪城，城市CBD中高楼林立，这片繁华之中，一座大楼显得很有“个性”——

　　地处奥体板块的新世界·丽晶国际，建筑面积27.5万平方米，两幢庞大的主楼相连，外立面呈现少见的“S”形。208米高的楼体，看似由墨绿色的玻璃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垒而起。

　　丽晶国际大楼，张迪摄

　　站在一楼抬头仰望，丽晶国际体量逼人。但更震撼的是它的“标签”。“2000元就能住在CBD”“高档小区、安全性高、杭漂年轻人的第一个家”“杭州网红大楼”……被打上五花八门标签的丽晶国际，像是一个时代现象折叠的多义空间。

　　形形色色的年轻人汇聚其间，不少人从事的正是近几年崛起的直播、电商、短视频等新经济行业。记者带你“直闯”丽晶国际，走进这个“潮部落”，我们去观察他们的酸甜苦辣，看看风口上飞扬的，梦想到底是什么颜色？

　　留杭首站

　　年轻人用脚投票的人气

　　丽晶国际的住户，98年出生的张恩宇约见记者的第一个地点，很符合她的潮人身份，就在杭州最繁华的商业区湖滨银泰in77。她的出场更潮。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郎，像从二次元世界里破壁而来，穿着一套仿关羽风格的唐制甲胄，推着一个旅行箱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天是寒冷的“情人节”，她带着助手来拍摄甲胄推广视频。从地铁站一出来，酷飒的造型，就让不少路人驻足。

　　身穿中国甲胄的张恩宇，正在湖滨银泰in77街拍，包璇漪摄

　　“我是江苏人，2019年来杭州的，丽晶国际是我在杭州的第一个落脚点。”张恩宇说。她养了一只阿拉斯加，丽晶国际的房子有大阳台，楼下还有绿化公园，对养狗人士很友好。杭州服装电商产业发达，从事平面模特的张恩宇常到这里出差，次数多了，她索性就从江苏搬过来了。

　　来杭第二年，在西湖边的一场汉服活动中，她第一次接触到中国甲胄。“我觉得太酷了！”那次活动后，她和甲胄爱好者成立了一个“女团”，护士、宝妈、甜品师……各行各业的人因为聚集在一起。渐渐地，张恩宇接触到了越来越多专业的甲胄设计师。“一套甲胄的价格一般在万元以上，爱好者的年龄也多在三四十岁左右，而我想把甲胄推广到更多的年轻人当中。”张恩宇成立了国潮甲胄品牌“飒沓流星”，请上海铸甲师玉麒麟进行设计，在海宁的工厂进行生产，在杭州进行商品拍摄、直播带货等。

　　“我们的甲胄价格定在了4000元左右，最近我身上的这套唐甲就卖得不错。”她说。

　　从今年开始，张恩宇的工作重心，已经从模特转移到了品牌主理人。每天晚上，她都会在丽晶国际开抖音直播介绍甲胄的形制、穿法等，经常会播到半夜两三点。第二天，她再和助理整理粉丝反馈，调整选品和直播内容等。辛苦吗？“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不会辛苦的。我最爱的直播时间，就是甲胄铁粉聚集的凌晨两三点。”

　　现在，张恩宇和弟弟一起住在丽晶国际。“弟弟算是毕业后跟着我来的”，她说，“只不过他从事的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而我的工作时间比较灵活。”

　　许许多多像张恩宇姐弟一样选择丽晶国际作为留杭第一站的年轻人，为丽晶国际带来了汹涌的“人气”。作为这份“人气”最初的见证者，徐建芳很是感慨。

　　徐建芳是土生土长的萧山人。在他的记忆中，眼前车水马龙的都市区，多年前还是利二村的江边沙地。2010年，时任利二村村委会主任的徐建芳，参与了丽晶国际脚下这块土地的出让交易。隔年，施工队进驻。2015年，丽晶国际正式交付。

　　“一开始，丽晶国际的房子并不好卖。”徐建芳说，转折发生在2016年。当年4月，杭州地铁2号线钱江世纪城站正式开通，9月，杭州国际博览中心作为G20杭州峰会的主会场亮相。打造“创新活力之城”，G20杭州峰会的举办，点燃了杭州进一步跨越发展的热情。

　　峰会过后，钱江世纪城基础设施、公共配套等愈发现代化，丽晶国际幸运地成为与地铁站“零距离”的楼盘，许多公司纷纷入驻周边新建的保亿中心等写字楼。极大的交通便利、吸睛的楼宇外观、繁华的周围商圈……商务公寓性质的丽晶国际吸引了一大批房产投资客和租户。江苏、湖南、台湾等来自全国各地的、赴杭打拼的人们纷纷涌入这座大楼，他们中有人在电商行业摸爬滚打，有人在附近的酒吧认真工作，有人在销售行业兢兢业业……

　　近几年的寒暑假和毕业季，丽晶国际的居住人数都会发生较大波动。许多处在毕业季的大学生，会把丽晶国际当做是安居杭州的第一个暂时停留地，找到合适的工作后，再搬离这里。晴天，站在一楼抬头仰望，丽晶国际上千个规整的玻璃格子里，齐刷刷晒出了花花绿绿的被单和衣物，很是壮观。

　　人来人往，潮起潮落。潮涌，恰是活力的象征。利二村的常住人口从2010年的2400余人，增长到了现在的4.5万人。已经是利二社区党委书记的徐建芳感慨，“前几年离开利二村的人再回来，一定会惊讶，人气对这里带来的天翻地覆的改变。”

　　卧虎藏龙

　　装下光怪陆离的梦想

　　第一次走进丽晶国际的人，大部分会迷路。

　　相连的两座大楼，形成了回环曲折的走廊。暖色调的灯光，让这座“迷宫”有点温馨。记者在物业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通过与公安系统直接相连的人脸识别闸机，很快来到了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前。

　　推门而入，是一个高约5米的大LOFT，很像走进了某个商场的服装店。落地窗前，97年出生的主播雯雯正在进行直播准备。“我是温州乐清人，来杭州做销售和主播已经三四年了，但今天是我第一天来这里工作。”雯雯告诉记者。

　　丽晶国际内，主播雯雯和工作人员正在准备直播，李娇俨摄

　　没过一会，雯雯的老板陈怡斐出现了，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女老板看起来就像二十岁出头。陈怡斐也是温州人，她的家族大部分都在从事服装相关产业，比如国内女装品牌“MO&Co”的老板就是陈怡斐的堂姐。

　　“我大学在新加坡莱佛士设计学院主修服装专业，回国后在广州MO&Co实习过一段时间，后来一直在做设计工作”，陈怡斐说。起步创业，父母帮她买下了纽约环保时尚品牌“DDCLAB”，开始自立门户。

　　2020年，陈怡斐在温州老乡的介绍下，购置了丽晶国际的五套房产，其中一套用来自住，两套打通作为DDCLAB品牌工作室，一套作为服装打样间，剩下一套用来出租。

　　DDCLAB目前在线下拥有一家门店，前两年主要通过淘宝达人主播呼呼带货销售。有时候，陈怡斐也会出现在直播间介绍产品，或者被主播连线砍价，她在直播间还收获了一个“大小姐”称号。

　　现在，“大小姐”就坐在记者眼前，并倒好了一杯白茶递过来。“我们品牌的服装和香港理工大学团队合作，从面料开始就介入研发。”陈怡斐告诉记者，自己一天的日程“卡”得很满：每天上午和面料商对接，和工厂对接，进行试款、改版、质检等，有时也会去专柜转一转；下午则会和主播对接，进行选款、搭配等，晚上要配合直播工作到凌晨两三点，直播结束还要进行复盘，有时候入睡都在凌晨四点了。最近，DDCLAB正在尝试抖音平台主流的直播方式店播，雯雯就是因此而来。

　　语速飞快、信息量极大，这是与陈怡斐对话时，记者留下的印象。她说，就算是这样忙，每周她还会挤出时间来陪伴十岁的儿子，她也会忙里偷闲追古装剧，她最近正在看《显微镜下的大明》。偶尔，她还会和楼下的邻居张恩宇一起打打麻将。

　　“我们有一个群，叫做‘丽晶友爱大家庭’”。在陈怡斐看来，丽晶国际是一栋“卧虎藏龙”的大楼。比如，楼下的张恩宇做的甲胄就挺酷，自己经常路过的一户人家，居然是抖音上小有名气的策划公司，她还碰到过宅男在楼里创业研发各种形制的马桶刷……

　　浙江人王磊（化名），被人们称为是丽晶国际最大的房东之一。他从2017年开始收购丽晶国际的房屋，见证了它们从毛坯房变成如今光鲜亮丽的样子。“2018年的时候，丽晶国际曾有四五百家公司入驻。”王磊说。

　　杭州万科物业服务有限公司片区经理杨威威告诉记者，据物业统计，目前丽晶国际内除了住户，25%为入驻企业，这些企业大部分和直播带货有关。“工作日你站在大楼入口，也会看见人流像潮涌一样。每天的人流量高峰在早上的七八点钟和下午的五六点钟”，杨威威说，“这批人一部分是来丽晶上班的，一部分是从丽晶出去工作的。”

　　人潮汹涌，梦想和热情也在涌动。丽晶国际静默无言，它每天见证逾万人为追梦奔忙的脚步，也记得一个个深夜不曾疲倦的灯火，它见证年轻人接近梦想的心跳，也记得他们追梦的艰辛。

　　转身还是坚守

　　充满可能的明天

　　丽晶国际里有一家由三个95后成立的短视频策划公司，风口上的公司，应该有全新的故事。但记者没料到的是，这会是一次被婉拒的采访。

　　这家公司在抖音上有账号，专门记录他们的创业和工作日常。看视频，创业第一个月，他们在杭州的地铁口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拍视频。创业第9个月，他们二次扩招，业务往全国发展，也决定搬到更大的办公室——他们因此来到了声名在外的丽晶国际。在这里，他们继续自己的创业之路。

　　走到今天，两年过去，他们已与数百个大牌厂商进行过合作，孵化的演员艺人IP冲上过抖音热搜榜第一，在多个平台产出了爆款选题热搜，收获了数十亿流量。

　　在创业视频里，他们说：“我们的初心，是做一支靠谱友爱、氛围好的短视频团队，庆幸我们做到了，谢谢杭州，谢谢我们自己。”

　　记者联系到创始人之一的小彭（化名），在说明来意后，她的态度由热情转为犹豫：“对不起，我们马上要搬家了，我们有点害怕和丽晶‘捆绑’在一起。”

　　为什么有年轻人陆续离开？一方面，是丽晶国际的周边崛起了更多新的现代化楼宇可供追逐梦想的年轻人选择。丽晶国际交付至今，已经8年。如今，站在丽晶国际内向东望去，每到夜晚，它背后新建成不久的山水时代大楼都会灯火通明，里面的直播产业正像藤蔓一样快速生长。潮起潮落，曾经依靠摩登外观、便利交通以及集聚效应而崛起的丽晶国际，正在经历阵痛转型。

　　丽晶国际旁的山水时代大楼，图片来自网络

　　房东王磊（化名）不讳言个中缘由。前几年，随着丽晶国际杭州“网红第一楼”的名声越来越响，一方面吸引了越来越多在风口创业的年轻人，但是另一方面，因为人气也驱动部分房东因为逐利而大改群租房,加上“一些短视频博主为了博眼球夸大其词”，“网红楼”的声誉受到了影响。

　　在群租房人口入住高峰期，丽晶国际曾有过三万余名住户。人气大了，安全隐患也来了。在片区民警俞凯航看来，人多，就意味着“事”多。

　　2021年，从岗位技能比武中获胜的民警俞凯航，被调来管辖丽晶国际所在片区。杨威威说，万科物业团队接手丽晶国际时，挑选的93人也都是经过抗压测试的精兵强将。他们共同面对的，是丽晶国际进入消防安全隐患专项整治的关键时期。

　　“刚来时，我真的是一脸懵。”俞凯航说。丽晶国际居住人数多、流动性大，彼时租住纠纷也很多，让初来乍到的他忙活了好一阵。高峰时，他曾在一个凌晨接到过5个工作电话，都来自丽晶国际。

　　2021年5月开始，当地派出所与社区、物业三方联动，针对原先丽晶国际业态繁杂、人员复杂的情况，开展大规模排查。他们以扫楼、电话登记等方式，掌握丽晶国际一万余常住人口的信息，并使用“钉管家”实时分类管理，严格控制群租房数量。原先的楼内业态也进行了规范梳理，如酒吧等被清退。

　　与此同时，丽晶国际的楼宇数字化管理也进行了升级。楼栋所有摄像头、感应器、门禁信息同步到数字后台“驾驶舱”，大楼人员进出、住户用水用电等一系列数据可集中实时显示调阅。为了更好地服务大楼里大量从事直播电商行业的住户，物业的安保巡逻等服务时间也人性化地推迟到了每天7点以后。

　　居住和创业环境日益优化，丽晶国际的故事也在不断更新：穿越楼层而上，24楼一家做线下宠物营养添加剂的公司，今年考虑启动线上直播模式；最近，24楼还住进了浙江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32楼则住进了在保亿中心工作的白领；今年以来，据物业统计，丽晶国际新入住住户638人……

　　这个月，浙江阿帆题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正式入驻丽晶国际。记者了解到，这家新生的公司成立于今年2月3日，未来将主要从事信息系统集成服务、云计算设备销售、数据处理和存储支持服务等。在猎聘网上，该公司已经挂出问卷调查答题专员等两个职位——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的年轻人通过“阿帆题”走进丽晶国际。

　　人来人往，潮来潮去。有人转身离开，有人因期待而始终坚守。年轻的张恩宇和陈怡斐们，热爱着丽晶国际的活力，这是他们梦想开花的地方。像徐建芳一样的老邻居，期待着明天这栋大楼里又有新的“花样经”。而俞凯航和杨威威们一直在为丽晶国际更安全更舒适而努力。杭州正在奋力打造“数字经济第一城”，丽晶国际里的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