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的电影从没有过时”

　　浙江在线5月18日讯（记者 严粒粒）如果要列一张“中国历史最伟大的导演”名单，里面一定会有谢晋。

　　谢晋，中国第三代导演领军者，史上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大众电影百花奖最多的人。半个多世纪的导演生涯里，他拍摄了《牧马人》《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鸦片战争》等数十部叫好叫座的电影。

　　2023年，是谢晋诞辰100周年，他的家乡绍兴上虞谋划了贯穿全年的活动。5月18日，纪念谢晋诞辰100周年系列活动新闻发布会将在北京举行。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为什么无法忘记谢晋和他的电影？所谓“时代有谢晋，谢晋无时代”又是什么意思？

　　一

　　上虞区谢塘镇有一个晋生村，名字是为纪念谢晋起的。在去世前的许多年里，他每年都会携家带口，回到老家谢塘过年。

　　去年年底，上虞通过与上海电影博物馆合作，把晋生村的老粮站建成“晋生·星片场”，短短数月就已成为当地知名文旅景点。其中的“谢晋电影艺术馆”，一张张照片、一座座奖杯、一封封影迷来信，都昭示着谢晋的影响力。

　　根据数据，上世纪80年代票房过亿元的电影仅8部，谢晋一人独占《牧马人》《芙蓉镇》两部。

　　以创下1亿元票房的《芙蓉镇》为例，按照当年平均票价1毛至2毛钱计算，观众数量高达5亿至8亿人，可谓全民观看。

　　因为观众多，谢晋的电影就像“造星机”。他一手捧红了秦怡、王馥荔、姜文、潘虹、朱时茂等一大批表演艺术家。

　　不仅在国内，谢晋也火到了国外。

　　上世纪90年代，编剧、影评人韩炜已经开始从事影视相关工作。提起谢晋，他说：“谢晋是当时中国电影的‘中心人物’，在国际电影界‘如鱼得水’。像高仓健那样的大明星都提出要和他合作。”

　　独立电影人彭小莲也曾回忆，2003年谢晋八十大寿时，有日本电影公司委托她给谢晋送上生日礼物，“他们曾经发行了谢晋导演的《芙蓉镇》，至今记忆犹新，非常激动地诉说着当初日本观众是如何喜爱这部电影。”

　　2008年，谢晋去世。追悼会现场站满了自发前来吊唁的影迷。人群中，有一位影迷笔直站立在走道中央，手里拿着一块红布，上面写着：“谢老走好，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口碑”。

　　这是最为难得的褒奖。谢晋的“口碑”，又来自哪里？

　　二

　　从某种意义上说，谢晋很时髦——当下是什么，他就讲什么。

　　从他指导的第一部电影《水乡的春天》将镜头对准正在大规模开展的土改运动开始，他的电影，总是紧跟时代。

　　而在时代的宏大命题面前，他又很善于和老百姓共情。即便很多选题是“命题作文”，他也从不朝天“喊口号”，而是俯下身，把每一个人物都放入最真实的处境中去。

　　改革开放后的“反思三部曲”《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他在大胆、深刻地揭示时代悲剧的同时，着重刻画了身处悲剧中坚强不屈、正直善良的普通老百姓。

　　谢晋说过：“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要为自己的民族塑造形象。如果20世纪中国电影还没有美好的形象留下来，并且被全世界都能接受的话，那我们这一代电影人就没有尽到责任。”

　　所以，那个年代播放谢晋电影时，影院里常常出现看哭一群人的景象——他们大概是看见了自己，看见了生活。

　　“谢晋电影的特点和优势就是高度的现实主义，做到了艺术性、时代性、人民性的统一。”在韩炜看来，谢晋的电影始终与老百姓的生活血肉相连，而且更多了一种凝重，多了一分反思。

　　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全国100名杰出人物被授予“改革先锋”称号，谢晋作为电影界中唯一的导演代表获此殊荣。他被评价为：“助推思想解放、拨乱反正的电影艺术家。”

　　三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不会否认谢晋在中国影史上的意义。不过，另一种声音是：他的电影年代感很重，影迷也大多年过半百，年轻人不爱看谢晋——谢晋过时了。

　　是吗？

　　前段时间，年轻人间突然玩起一个梗：“老许，你要老婆不要。”这是1982年的电影《牧马人》里的一句台词。

　　网友们给这句话注册了“百度百科”。一位网友评价：“《牧马人》中许灵均与秀芝的互动没有一个吻戏场面，也没有那么多的甜言蜜语与海誓山盟，有的是纯粹与真诚，却甜得发齁。”在眼下时代，这种跳脱物质的真挚感情的价值，也越显弥足珍贵。

　　“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是跨越代际的。谢晋的电影从没有过时，因为人性没有变。”浙江大学广播电影电视研究所副所长林玮说，“这些时代感都是‘中国’的重要标志。”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陈犀禾曾透露，谢晋曾为晚年拍摄的《老人与狗》《最后的贵族》《清凉寺钟声》3部电影做过参加国际影展的努力，但是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奖项，“谢晋的电影拿到西方放，不如第五代的容易理解。如果不了解中国历史和政治背景的人，就难以理解。”

　　而今，伴随国家的日益强盛，世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专注倾听、渴望了解中国。此时再看谢晋的电影，其意义越加凸显。“今天其实到了一个重新认识传统、重新认识民族化的时代，也到了一个需要重新来认识他的价值的时代。”陈犀禾说。

　　韩炜也有相同的看法：“年轻人如果要了解过去，看谢晋的电影是一个方式。”谢晋确实缔造了一个电影时代，但时代也给予了谢晋成为谢晋的机遇。

　　如今，中国电影年度总票房可以是全球第一；《流浪地球》这种从前只存在于好莱坞的优质科幻电影也出炉了。国内电影的技术和市场都得到了历史性飞跃，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也较谢晋生活的年代发生了翻天覆地般变化。

　　而我们的电影，是否真配得上这个全新的时代，满足得了这个时代的观众？

　　面对谢晋这座大山，除了仰止，应当还有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