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和叶洽在云南怒江的老家度过了傈僳族的春节——阔时节。如今，她和176名坐着政府包车来到浙江义乌的同乡，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已经成为企业熟练工。
作为今年浙江首批通过政府赴省外招工到岗的春节务工人员，和叶洽们的到来，正好补上浙江春节期间的用工缺口，保障企业订单如期生产。2024年，春节比往年要晚一些，“抢人大战”却提前了。
走出高山，收入提高近一倍
每天7时30分前，义乌市大千食品有限公司的糖果产线就要开工。穿上工作服、戴上帽子口罩，工人们在流水线前必须遵守严格的食品安全要求。
和叶洽今年44岁，对入职填表不大熟悉。“开始担心被嫌弃，但到这里，厂里办公室的小姑娘耐心帮我填表。”她带着浓重的口音说。
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有着“四山夹三江”的独特地貌，山高且陡。和叶洽来自该州福贡县石月亮乡利沙底村，这些年，她到过广东、江苏、山东，也在台州临海五金厂等地干过活。以前的工作对体力要求比较高，还经常要加班，她感觉吃不消。义乌这边的工厂让她很中意，相对轻松，适合女工。上岗头一天，她就学会了操作技能。
和她从同一个县城来到浙江的普里沙今年28岁，高中毕业，爱唱歌、会弹吉他，之前做过社区工作，很受乡邻喜欢。这次，他不仅自己报名来义乌，还自告奋勇当起招工人员的向导，帮着一同宣传和联络。最近，他的个人计划里又加了一条：在浙江打工期间，一定要把驾驶证考到手，为自己添置一辆小轿车。
在义乌，大千食品是吸纳怒江籍员工最多的企业，从2021年春节开始，已经有三批怒江籍员工通过政府包车到岗，今年共招到120余人。员工每月收入在五千元以上，与他们在云南老家的收入相比，很多人将近翻倍。
大千食品行政负责人冯林荫介绍，这批新员工大部分更年轻、文化水平更高，“我们安排了岗前培训，制定一对一师徒帮带制度。”
除了包食宿，企业还提供每月70元的水电费额度，给20对夫妻配了单独房间。“老板叮嘱我们买些当地的菜籽油和腊肉，让员工在浙江过节时吃得惯。”冯林荫指着桌上的一叠报销单告诉记者，这趟招工共花费7万多元，好在有市人社局提供包车费用。
竞争激烈，长三角珠三角同步“抢人”
一颗糖果，经由来自怒江女工的加工，从“世界超市”义乌出发，远销东南亚、中东、南美等新兴市场。
2023年，大千食品的产值增长超过20%。眼下，企业出口订单共约30万件，已经排到3月；再加上红海局势动荡，不少中东地区的订单有所延期，增加了春节期间的供货压力。
“我们排摸到500多名员工要返乡过年，春节前后会出现短期缺工。”冯林荫说，早在2021年，义乌市人社局为促进复工复产，开展包车招工行动，其中就招募了一批怒江籍员工。深入了解当地的习俗后，市人社局和企业发现当地人正好能弥补浙江的春节用工短缺；他们又前往怒江走访社区，发现当地也有输送待业人员的需求，双方一拍即合。
这次，冯林荫特意赶在阔时节前后赶往怒江，趁人员集中返乡之际提前走访。
租车前往怒江泸水市保邓村需要翻过几座山，一路都是“Z”字形弯道，“刹车片都冒烟了，我们下车徒步好几公里。”在两地人社局和老员工的陪同下，他们带着食用油、牛奶等礼品走家串户，和待业村民面对面交流。
泸水市上江镇和谐社区是怒江最大的异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在社区举办的阔时节活动上，大千食品还支起了招工咨询摊位。
“招工竞争非常激烈，珠三角、长三角各地企业都在招人，还有不少中介代理。”冯林荫翻出聊天记录给记者看，每晚12时左右，她都会在群里报备报名人数和车辆安排。“昨天报名有意向的少了6人，说是去珠海和江苏……”对接到的村民必须不断沟通、回访，有时同乡的一声吆喝，他们就会临时改变主意。
不过，义乌已经在当地形成口碑。“薪酬待遇差不多，县城的生活成本更低、社会融入更方便，而且口口相传、以老带新。”义乌市人社局带队负责人说，在怒江招工现场，大千食品、华统肉制品等6家义乌企业共达成就业意向300余人。
几年下来，怒江籍员工中有40多名骨干和班组技术人员稳定留在大千食品，大生益是其中一员。如今他已经成长为车间机械操作的技术骨干，今年返乡“帮带”了35人。
招工内卷，赴外招、直播招和红包齐上阵
工人在哪里？浙江人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
目前，义乌已和全国186个地区建立了劳务协作关系，不少是在新冠疫情期间交到的“新朋友”。“2020年元宵节都没过，我们派出40多个工作组到全国各地，打破各地信息不对称的限制。”义乌市人社局党委书记、局长王国成说，怒江就是成功案例之一。
这些年，招工形势悄然改变。“比如近年来安徽省产业发展较好，选择家门口就业的比例有所提高。”王国成还观察到，江西等周边省份来义乌的人员里，选择创业的越来越多，企业的招聘市场逐步延伸至更远的省份。
招工是企业的事，政府还要不要管？
王国成深知，企业招工不能单靠政府渠道，“就业是双向选择的事，政府在中间作桥梁，主要做打品牌、给补助的工作，努力提高外界的‘印象分’。”
眼下，赴外招、直播招、零工招、机构招；包车接送、新员工补助、消费券、流量包……浙江各地都已开始行动，为岁末年初的生产和就业搭建桥梁。
台州联合100个以上省外劳务输出集中地区开展线上招聘活动，在台州就业招聘网募集发布1万个以上企业岗位。
从1月10日起，杭州发放1万个“平安返乡”车票补贴名额，购买1月26日至3月5日期间回乡、返杭车票的就业者，最高可获200元补贴。
宁波慈溪继续实施“550”劳务协作工程和省外“村级劳务经纪人”工程，将在春节后赴贵州黔南、云南昭通。
“今年春节招工时间确实有所提前。”湖州市就业管理服务中心副主任莫云峰告诉记者，人社部、省人社厅已发布春风行动、就业援助月活动，要求各地开展企业用工保障行动，湖州首批已摸排到353家企业春节用工需求9600多人。
近段时间，湖州和中西部劳务输出大省密切对接，排定云贵川地区和安徽、河南等省份共28场赴外招聘活动。
“我们还创新发动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企业返乡人员携带岗位回乡过节，通过‘人带’的形式向外地求职者推荐岗位。”莫云峰说。针对2月10日至24日期间的市外用工，湖州将为企业提供奖励、为新老员工提供交通补贴，并对租用大巴的部分企业给予最高10万元的补助。
从怒江回来不久，义乌赴外招工组携本地企业再次启程，前往甘肃定西参加招聘会。“先就业再创业、以创业带动就业，反哺家乡，东西部地区携手共富的道路会越走越宽广。”王国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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