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6.1万、969.7万，这是温州和宁波两座城市最新的常住人口数。
仅从数字上看，两座城市都已经非常接近千万人口规模。事实上，迈进千万人口，也被两座城市摆上重要日程。
尤其温州，今年温州“新春第一会”提出，2024年是迈向万亿级地区生产总值、千万级常住人口“双万”城市的关键年。
人口是城市细胞。细胞活跃，城市才更具活力。人才更是被视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第一资源”，基数庞大的人口，往往也意味着更充足的人才。因此，近千万人口的城市，纷纷摩拳擦掌。
跻身“千万人口俱乐部”，甬温这“临门一脚”，要多久才能命中？它们又何以破千万？
“千万”之争
追求千万人口，甬温的动力源于什么？
“对于城市来说，常住人口突破千万，意味着人口规模的扩大和城市发展的提升，意味着城市具有更多的劳动力资源和市场消费潜力，有利于吸引更多的投资和企业落户。”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人口大数据与政策仿真（工作坊）研究基地主任、宁波工程学院“一老一小”发展研究院院长米红教授表示。
因此，千万人口绝不只是一个数字，作为衡量城市能级的重要标准之一，常住人口破千万往往是城市能级和城市竞争力的最直观呈现，意味着更为明显的资源集聚效应。
具体到温州，在人口迈向千万的同时，温州还有一个夙愿，那就是GDP破万亿。而突破万亿GDP，温州还需要更大魄力优化产业结构、提升产业竞争力，同时吸引更多优质企业投资落户，这背后离不开人口的支撑。
其二，在人才争夺战愈演愈烈的当下，千万人口对于城市来说，意味着更多的人才涌入。
以杭州为例，早在2015年，杭州常住人口增量超过10万人，达到12.6万人。之后几年里，杭州每年的常住人口增量都在增加，2016年为17万人，2017年为28万人，2018年为33.8万人，2019年更是达到了惊人的55.4万人。在这一年人口增量达到全国第一之后，杭州的人口增量并没有减速，每年增量均保持在10万人以上，这样的高强度已持续9年。
持续多年的人口高速增长，使得杭州成为人才向往的聚集之地。2023年，杭州仅35岁以下大学生就流入了39.7万人，同比增长9%，处于历年的最好水平。
同时，千万人口还可以促进城市的文化多元化和创新能力提升。
米红认为，当城市的人口数量达到一定规模时，不同的人群和文化将在城市中相互交融，从而促进城市的创新和多元化发展。这将有助于提高城市的国际影响力和吸引力。
此外，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在中国现行管理体制下，认定国家中心城市、区域中心城市、城市群都市圈核心城市时，人口规模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在上述“福利”的诱惑之下，越来越多的城市，想要突破千万人口，迈入新的发展阶段。更遑论，温州、宁波本就已经非常接近这一目标了。
先来看看温州。
作为曾经的浙江人口第一大市，温州对人口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望。
早在2020年9月，温州就印发了《关于打造千万级常住人口城市的若干意见》，正式提出打造千万级常住人口城市战略。
2022年，温州又公布了《温州市人口发展中长期规划》，明确提出到2025年常住人口超过1000万的目标。
再来看看宁波。
顶着制造大市的光环，宁波对于外来人口有着不小的吸引力。这些年，宁波市人口也在持续稳步增加。
虽然宁波没有像温州明确提出千万人口目标，不过2022年宁波“两会”政府工作报告曾提出，“到2026年，地区生产总值达到2.2万亿元，人均生产总值达到22万元”。按照这一数字计算，到2026年，宁波市常住人口将达到1000万人。
“千万”何来
宁波和温州的人口，距离突破1000万，都只有一步之遥。可在老龄化、低生育率、总人口数量负增长的当下，这临门一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自然出生率来看，甬温两地均为负增长。根据最新发布的《2023年浙江省人口主要数据公报》：宁波市出生率为5.7‰，死亡率6.7‰；温州市出生率为5.4‰，死亡率6.4‰。二者自然增长率均为-1‰。
也就是说，两地想要的千万人口，都只能靠外来人口的流入。
在人口负增长的大背景下，人口愈发成为全国各地争抢的核心资源，尤其是其他近千万人口城市，纷纷各显神通吸引外来人口。
就好比合肥，其2023年常住人口达到985.3万人，增量高达21.9万人，位居全国GDP万亿城市首位，“网红”合肥又成为人口流入的新晋“网红”。
还有“苏大强”的省会南京，2023年南京市常住人口达954.7万人，与2022年的949.11万常住人口相比，增加5.59万人。
既非省会，又非网红城市，甬温何以在人口之争中脱颖而出？
产业发达是人口兴旺的根基，接下来甬温吸引更多外来人口的关键，在于尽早构建起新质生产力的产业体系。
深厚的产业基础，是甬温的巨大优势。
作为万亿GDP城市，又是制造业发展十分硬核的城市，近年来，宁波全社会研发投入强度超过浙江全省平均水平，近三年的高新技术企业增幅为全省第一，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数量连续7年全国第一。同时，宁波正加快推动绿色石化、新型功能材料等2个国家级产业集群加快迈向世界级产业集群。
宁波激智科技公司车间一角。企业供图
近年来，温州产业集群“向新而行”，企业新质生产力加快形成。温州围绕“5+5+N”产业，新形成了一大批战略性新兴产业链，随之而来的是各产业链上的行业龙头、专家团队落地温州。
“不过在注重发展产业的过程中，甬温均要注意产城融合问题，即让人口密集的城区和人口密集的工业区，更加充分的交融互动，释放工业区的消费力，也促进城区的服务业。”在对深圳、杭州产城融合比较研究后，米红提醒，长时间的产城割裂，最终会影响流入人口的稳定性。
位于宁波前湾新区的极氪未来工厂。拍友 虞昌胜 摄
浓郁的创新氛围，吸引更多年轻人才。
年轻人是城市建设发展的主力军，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座城市的创新活力与发展前景，也成为各地争抢的关键。近年来，甬温不断加码各类创新平台，成为吸引年轻人才的“吸铁石”。
在宁波，随着中科院材料所、甬江实验室、东方理工大学（暂名）、西工大研究院、国家石墨烯创新中心等重大创新平台建设的全面推进，新入选国家级人才数量、新引进青年学生数连创新高。
温州则把吸引人口目标瞄准高校毕业生，《温州市人口发展中长期规划》就明确提出到2025年要引入高校毕业生60万人。
宽松的人口政策，成为吸引外来人口的重要砝码。
宁波自去年11月24日起进一步放宽户口准入条件，在浙江省首先试行居住证转户籍制度，在该市城镇地区连续居住并登记满3年持有《浙江省居住证》，就可申请将户口迁入。而这已是宁波在2018年、2019年、2020年、2022年四次放宽落户条件的基础上，进一步优化户口迁移政策。
为加大吸引外来人口流入，温州在2022年10月实施的户口迁入规定中，就全面取消县市落户门槛，包括可以在租赁房屋内落户。
舒心适宜的城市氛围，或能在留人中发挥奇效。
作家冯骥才写道，“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择一城，除了安定的工作外，还要能快速融入当地，生活舒心。
温州市社科联副主席倪考梦说，当前温州的“强城行动”提出打造青年人近悦远来的向往之地。近年来温州在城市空间建设方面，持之以恒向年轻人青睐的集市、商业综合体、主题公园、历史文化街区等消费场景倾斜，让城市变得对年轻人更有吸引力。
宁波则面向新市民、青年人加大保障性住房供给，新增保障性租赁住房超5万套，公租房在保家庭6.2万户，共有产权房开启申购。
当然，营造有利于外来人口留下来的环境，仍然需要不断击破阻碍他们流入的障碍。
正如全国政协委员、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陆铭曾表示，人口在向大城市流入的过程中，大城市依然存在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的问题。像流动人口随迁子女在父母所在地入学以及参加中高考面临很多限制。
“我们在研究中注意到，产业发达的甬温，外来流入人口中只身打工的居多，而杭州则是夫妻俩带着小孩举家流入的多。”米红建议，对于甬温来说，既要千方百计吸引新鲜人口，又要想尽办法让已经在本地打工的人，尤其是打工多年的人，愿意带着家人来，这是增加人口的现实选择。
“阻碍大量只身打工者迁入家人的障碍是什么？比如公租房、廉租房。针对性解决，我相信甬温在吸引人口流入方面潜力还很大。”米红进一步表示。
此“千万”非彼“千万”
近期还有一则人口新闻：杭州市城区总人口突破千万，实现从特大城市到超大城市的大跨越。
都是“千万”，两者却大不同。
甬温目前追求的是常住人口破千万，是指行政辖区内的常住人口；而杭州的城区人口破千万，是指城区生活的常住人口，即城区人口，是国家对城市类型划分的重要依据。往往，同一地的城区人口往往比常住人口少。
“一个城市的规模等级，看的不是全市常住人口，也不是户籍人口，而是城区人口。”米红解释。
之所以要用城区人口判断城市规模，是因为在中国，城市更多是一种行政区划概念，既有“城”，也有大量县、乡镇。因此，在定义城市规模时，以相对严格的城区人口为基础，更能客观评价一座城市的能级。
根据《国务院关于调整城市规模划分标准的通知》，以城区常住人口为统计口径，将城市划分为五类七档，城区常住人口1000万以上的城市为超大城市，城区常住人口500万以上1000万以下的城市为特大城市。
如根据《分县资料》的数据，2022年温州市常住人口为957.29万，但城区人口仅有238.18万，为Ⅱ型大城市。宁波也是如此。
“对于甬温来说，既要追求常住人口达到千万规模，还要进一步提高城区人口的集聚度，这才是代表城市综合发展实力的硬核指标。”米红认为，只有城区人口的数量才能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聚集效应，即人口聚集效应带来的人才、科技、经济等各类资源要素的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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