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主播解纠纷

　　浙江在线2月20日讯（记者 王啸）春节刚过，杭州市滨江区就紧锣密鼓地推进“滨纷调”市场化调解项目，区矛盾纠纷调处研判系统即将上线，系统上线后，老百姓在手机上就可以完成案件登记、调解员选择等功能。

　　刚听到“市场化调解”这个名词，我颇有些好奇，“调解还能市场化？”原来，2021年7月，经最高人民法院和司法部同意，杭州在国内率先开展市场化调解机制试点，引入专业调解组织和调解员到纠纷化解中来，当事人根据调解成果进行付费调解。几年来，成效显著。

　　市场化调解是什么？与我们熟知的人民调解有何不同？给纠纷双方带来哪些方便？为了弄明白这些问题，日前，我来到有“中国直播电商第一区”之称的滨江区，跟着调解员王益芳体验了一回调解过程。

　　当事人态度逐渐转变

　　上午8时30分，我和王益芳在调解室碰面。得知我要来，王益芳为我准备好了调解员的标配——手机、座机和电脑。

　　王益芳是杭州律谐调解中心的专职律师调解员，主要负责滨江区的案件调解。担任调解员两年多来，经她调解的主播相关案子有400余件，成功率近50%。

　　为了做好调解，来之前我做了不少功课。比如，作为“直播电商第一区”，滨江区和直播、主播相关的矛盾纠纷案件较多。杭州律谐调解中心目前安排了9名专职调解员负责该区域不同类型的案件调解。

记者（中）尝试从情理方面与当事人沟通。 拍友 卢海晨 摄

　　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商事纠纷明显增多，案件变得更专业，市场化调解可以与人民调解差异化发展。与此同时，更多社会专业力量有能力、有意愿参与矛盾纠纷前端化解，有助于缓解很多法院面临的“案多人少”难题，因此市场化调解越来越多。

　　8时46分，王益芳打开电脑对我说：“你看一下系统里的这个最新案件，联系当事人，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市场化调解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这么快就给我派活，我莫名紧张起来。我点开案卷，找到当事人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杭州律谐调解中心的调解员助理，您有一个直播相关的案件分在我们这里，你愿意接受市场化调解吗？如果调解成功按照诉讼费的一半收费，不成功——”

　　“没听说过什么市场化调解，你是骗子吧！”听到要付费，当事人马上挂了电话。没听说过，是许多案件当事人听到市场化调解的第一反应。与大家熟知的人民调解不同，多数当事人在接到电话时都很诧异。对市场化调解，人们从陌生到了解，再到接受也需要一个过程。因此，杭州采用按成果收费的方法，鼓励人们尝试市场化调解。

　　过了几分钟，我再次拨通电话，一接通就赶紧说：“请不要挂电话!我们是正规调解组织，您在网上可以查到我们的信息和主流媒体报道。”

　　在我的再三解释和沟通后，当事人最终决定试一试。“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这么快就愿意接受市场化调解的几率超级小。”王益芳告诉我。随着市场化调解的不断开展，按成果收费的模式使得许多当事人对市场化调解的态度逐渐转变，“不成功不付费”也是杭州摸索出来的“秘诀”，目前杭州已通过市场化调解累计化解纠纷近11万件。

　　情理结合化解纠纷

　　“市场化调解与人民调解有啥不同？”“要怎么收费？”“怎么调解？”电话打完，我又向王益芳问了一堆问题。

　　原来，案件类型上，与家长里短的民事纠纷不同，市场化调解的案件集中在商事纠纷，往往需要专业法律知识。再就是按成果收费，费用只有普通诉讼费的一半。最后是调解方式，以远程线上调解为主，如条件允许则优先线下。

记者（右）在系统上查看分案情况。 拍友 卢艺文 摄

　　这时，我注意到调解室墙上贴着的蓝底白字的海报，上面印着调解员的整个调解流程。首先，调解员定期登录浙江解纷码系统查看分案情况，然后根据信息与当事人取得联系并询问是否愿意接受市场化调解，告知调解成功后才会收费，调解周期为1个月。

　　联系阶段我已体验完成，我满怀期待地体验重头戏“调解”环节。当天还有一场线下调解。9时30分，调解双方在隔壁调解室坐下，我又开始紧张起来。这时王益芳对我说：“法律我来解释，你试着从感情的角度劝劝当事人，相对容易入手。调解不仅需要专业法律知识晓之以理，更需要动之以情。”

　　“我想解除合同，也愿意赔偿违约金，但这个金额我无法接受。”

　　“考虑到投流成本、运营成本等，违约金最低要2万元。”

　　“这不合理！你说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公司应该给劳动者提供的办公条件。”

　　……

　　王飞（化名）大学刚毕业，是滨江某传媒公司的签约主播，在合同期擅自停播后，与公司产生纠纷被起诉。双方在调解室里再次争论起来。针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我们决定单独调解。分给我的活是从情理方面劝导王飞。

　　王飞告诉我，他每天直播到半夜甚至凌晨，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收入也不稳定。“我们年纪相仿，在择业期或许会走一些弯路，但作为成年人，我们也得为试错承担成本……”我尽量从同龄人的角度去说服王飞。王飞听到我的话若有所思。

　　成本界定、责任归属……王益芳调解过程中，各种专业名词不断冒出来。一个半小时后，双方终于就违约金额达成一致，签订了调解协议。

　　一场调解下来，我感觉专职调解员门槛挺高，除了专业之外，还要情理结合去调解纠纷。杭州市场化调解队伍的专职调解员，多数拥有数年律师执业经验。以杭州律谐调解中心为例，入职需具备律师执业资格且有执业年限要求。截至去年底，杭州市场化调解机制已先后引入110家律师调解工作室，有1400余名律师调解员和50余名专职律师调解员。

　　线上半小时签好协议

　　回到王益芳办公室，我注意到固定电话的未接来电有18个，由此不难看出王益芳日常工作的忙碌程度。

　　除了打电话，微信也是王益芳调解的主战场。当双方基本达成一致，王益芳会让双方在微信群里确认具体细节。调解成功后，除了线下，当事人可以选择在线上签订调解协议。因为直播行业的特点，不少主播往往会选择线上调解。王益芳调解的案子，线上调解比例约占八成，线上签订调解协议的也很多，协议签订后便具有法律效力，意味着调解成功。

　　时间来到11时15分。“这个案子的两个当事人已经达成了和解，你可以依据模板和他们的聊天内容写一份调解协议，再联系他们线上签署协议。”王益芳边介绍案情边教我如何写调解协议。

　　主播小瑶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主播，因为直播账号和原公司产生了纠纷，先前双方已经同意签订调解协议。我按照调解书的模板，输入了当事人的基本信息以及双方达成的协议内容。接着我拨通了当事人的电话，告知具体的签订步骤。不到半小时，双方就成功签订了调解协议。“真快呀。”我感慨道。省时，是很多人选择市场化调解后的共同感受。相较于动辄几个月的诉讼周期，专业调解使得纠纷化解的速度大幅提升。

　　体验结束后，我从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了解到，目前市场化调解的案件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新。截至目前，杭州市接受市场化调解的案件累计为当事人节省纠纷解决成本超8.9亿元。为了适应时代发展，调解员要定期接受业务培训，还有相应的考核，如果调解的成功率持续走低，还会面临无案可调的情况。在推广市场化调解的同时，人民调解在化解民事纠纷过程中也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两者相互补充、差异发展。今后，法院将进一步鼓励市场化调解组织增强自身“主动造血”能力，更多参与到矛盾纠纷前端化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