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1月8日讯(钱江晚报记者 汪子芳)这天凌晨,一只还不到半岁的琵嘴鸭飞到上虞上空,已是疲惫不堪。从遥远的西伯利亚来到浙江,它整整飞了一个多月。迁徙之路是那样的漫长,离它的目的地——南半球的澳大利亚,看起来仍遥遥无期。
它低头看了一眼,那里是上虞长达十几公里的海岸线,这片滩涂湿地生长着丰美的水草和鱼虾。
琵嘴鸭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它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降落到了一片看上去很安全的水域。可是,它感觉被什么缠住了,挣扎不脱——那是该死的盗猎分子事先设好的陷阱,一张网。
不出意外,这只琵嘴鸭很快就会迎来自己不幸的命运——成为某张餐桌上的一道野味。
它能死里逃生吗?
【小琵嘴鸭】
这是只雄性琵嘴鸭(野鸭的一种,体形中等),出生于五个月前,身长还不到50厘米,体重不过一斤。即便从野鸭的视角,它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11月3日凌晨,琵嘴鸭的旅程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精力有限的它,已经疲惫不堪。
于是,它和同伴们决定落脚休息一下。它早已经注意到,那里有一片很大的滩涂,可以找到食物和水。它看中了一片芦苇丛中的水塘,那里很适合降落。它甚至还能听到,水塘里传来一阵其他候鸟欢快的鸣叫声。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自己振翅飞行的呼呼声,琵嘴鸭觉得很安全,它一头扎了下去,落在了那片水塘里。
迁徙,我们要去温暖的南方
每年九月,遍布全世界的几十亿只候鸟,组成了地球上最大规模的生物迁徙队伍,这场从北到南的旅程,充满了意外和波折,堪称冒险大片。在全球性的八条候鸟迁徙路线中,有三条途经中国,东北风一起,候鸟们顺风而行,从西伯利亚甚至更远的北方一路向南,途经沿途、水塘、湿地丘陵顺势休憩,稍作停留后,它们又将南飞,寻找温暖的越冬地。
【陷阱】
贵州人刘某今年只有18岁,原本在附近帮人看管鱼塘。因为有利可图,“转行”做了一名候鸟盗猎者。
他对候鸟的习性,几乎一清二楚。
上虞十几公里海岸线,有着30多万亩滩涂湿地。这里是候鸟南飞途中一处重要的栖息地,广袤且沟壑交错的芦苇丛,不仅给候鸟提供了保护,也能掩盖盗猎分子的行踪。
捕鸟的网一般安置在芦苇丛中的水塘内,依地势设置好陷阱,再用水泵注入深50厘米左右的水作为伪装,并在水塘里拴一只野鸭,吸引其他野鸭前来栖息。
刘某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搭建了草棚,晚上他就在这里落脚。这个简陋的窝棚,只留一个小孔用于观察。只要有候鸟在水塘落脚,刘某便拉动隐藏的钢丝,这样网一下子就从水面弹起并合拢,将它们抓住。
琵嘴鸭漫长的南迁之路
琵嘴鸭的分布非常广,远至西伯利亚、蒙古,近至内蒙古、东北三省都有它的行踪。它们常常成对出行,或者组成三五只的小群,每年迁徙季,也会集成较大的群体集体南飞越冬。
在三条途经中国的线路中,东亚—澳大利亚是琵嘴鸭迁徙的一条主要路线,从西伯利亚一路经过东北、华北、华东、华南东部,最后到达南亚甚至澳大利亚,行程多达上万公里。
【遇险】
小琵嘴鸭降落到水塘,刚准备啄啄羽毛,洗洗一身尘埃,那张要命的网就已经张起合拢过来。
作为一只琵嘴鸭,起飞需要一定的助跑距离,合网速度快得惊人,它被网牢牢地缠住了。
穿着一身下水裤的年轻人刘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小琵嘴鸭从网里抓出来,粗鲁地塞进一个绿色的尼龙网兜里,并将开口处扎紧。
这是小琵嘴鸭最绝望的时刻,它和同伴一路风尘仆仆,避开无数猛禽天敌,却还是落入了人类之手。
它的命运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天亮后,它就会和其他落网的同伴一起,被送往农家乐、饭店,成为人类餐桌上的一道野味。对于南方温暖阳光的渴望,也戛然而止。
疲惫、绝望没头没脑地袭来,小琵嘴鸭无望地缩成一团,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浙江是南迁候鸟重要补给站
“野鸭胆子小,喜欢有水又隐蔽的地方,栖息时吃草根、浮萍。”浙江野鸟会会长钱斌说。在迁徙过程中,有些鸟儿边飞边睡觉,甚至几天几夜都不休息,飞行过程中体重会减轻一半,在迁徙途中一旦发现安全、食物又多的栖息地,它们可能会停留一段时间,补充体能。
在浙江省,海盐、海宁、上虞、余姚、苍南等地的近海丘陵、沿海滩涂、湿地丛林,都是候鸟迁徙过程中理想的停歇地和补给站。浙江滩涂较多,气候也比较温热,也会有些野鸭、野鸟停留在这里越冬。“如果它们觉得寒冷,或者缺乏食物,也会在休整好之后继续南行。”
【解救】
11月3日凌晨,上虞森林公安发动突袭,抓捕了包括刘某在内的7名盗猎者,共解救了21只绿头鸭、5只琵嘴鸭、4只骨顶鸡、40只媒头鸭。那只可怜的小琵嘴鸭也在其中。
警方一共捣毁了8个窝棚。这些盗猎者的临时住所,还查到了电饭煲、发电机和各种食物,有的甚至还带了酒。看起来,他们正准备在整个迁徙季都待在这里,对候鸟们痛下杀手。
虽然警方每年都会开展打击行动,但盗猎者还是源源不断。在市面上,一只野鸭收购价在200元到800元不等,盗猎者蹲守一夜,就可以获利数千元,而且销赃十分方便。
从今年9月至今,绍兴上虞区森林公安已组织了5次打击非法猎捕候鸟专项行动,抓捕犯罪嫌疑人10人。接下来,还将展开更大规模的专项清查行动。相关负责人说,要从根本上解决鸟类盗猎问题,还得从源头上着手切断利益链,对农家乐、酒楼饭馆等进行长期检查。一旦发现贩卖野生鸟类,制作、加工相关菜肴,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目前,那些获救的野鸭、野鸟都已被放生,它们应该都已重新踏上了南迁之路。
一趟血色的旅程
“候鸟的迁徙几乎就是一趟血色的征程,它们不仅要克服飞行疲劳、气候突变、天敌捕杀,最大的威胁还是盗猎者布下的‘天罗地网’。”对于候鸟的命运,做了十多年野鸟保护志愿者的钱斌连连叹息,“盗捕候鸟会危害整个物种生物链,许多候鸟已处于消亡的边缘。”
事实上,除了人类猎捕,候鸟栖息地的消失,也成了影响候鸟生存的重要因素。“许多滩涂因为开发、围垦变成工业园区或者鱼塘,候鸟如果失去中转站,很难到达理想的越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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