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老清吟巷里的爱国卫生运动。章胜贤 供图

　　30岁的诸葛阳，从东北师范大学“动物生态学研究生班”学成归来，回到母校杭州大学（后并入浙江大学），担任生物系动物学教研室主任。

　　——这是1958年的秋天。

　　对于如今已经92岁高龄的浙江大学退休教授诸葛阳而言，这一年，无疑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

　　1958年2月，国家发出《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消灭“四害”，有效减少鼠疫、疟疾、流行性出血热等疾病的发生和流行。可以说，这是自1952年正式启动的全国爱国卫生运动，在这个阶段的新任务之一。

　　诸葛阳记忆里的1958年，浙江省、杭州市不断下发文件，全社会都在灭鼠、打麻雀。

　　“除四害”

　　上世纪五十年代一段共同记忆

　　与此同时，家住吴山路一带的章胜贤正是七八岁的年纪。

　　即使到了70岁的今天，他仍然记得自己作为一个小学生时的经历：“那可有的说了，就说印象最深的‘除四害’吧，一句话：熏蚊子捉苍蝇抓老鼠赶麻雀。”

　　蚊子怎么熏？每天傍晚，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把割来的半干半湿的青草点燃，“哇，一到傍晚那个烟雾哦，记得眼睛都被熏出泪，但为了除蚊子，能忍。”不过，对于章胜贤和他的小伙伴而言，捉蚊子要比熏蚊子更有趣一些，“我们把脸盆、锅盖的内面涂上肥皂沫，举着它们在空中不停地比划、摇动，粘蚊子。现在的孩子天天比划手机，可不如我们那时划锅盖来得健康。”

　　麻雀怎么赶呢？居委会统一一个时间点，一声令下，家家户户就开始敲锣打鼓。

　　“听说是从城市到农村，都敲，让麻雀一直飞。”章胜贤说，当时他家还特意买了一面铜锣。

　　当然，生活在城市的他，没有看到过麻雀掉下来的情景。直到多年后，他和生活在乡下的同龄朋友聊起这些往事，朋友说他见过落下来的麻雀，章胜贤才解了自己小时候的谜。

　　不过，麻雀曾作为四害之一，其实是当时的认识不到位。后来，在科学的精神和态度之下，得以纠正。

　　“‘四害’的定义是在变化的，后来还捉过臭虫。那时臭虫的确很多，我们教室都有，天天见，现在若在教室看到臭虫该多吓人。”章胜贤的回忆，也是对科学精神的见证。

　　卫生运动

　　背后是严谨的科学态度

　　作为科研人员的诸葛阳，承担了对鼠类的研究工作。

　　当时萧山有农民在插秧时得了一种疾病：发高烧，内脏出血，最终去世。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钩端螺旋体病，而防疫部门经调查发现，农田的水中有钩端螺旋体，宿主是老鼠。

　　这是大事，省防疫站立马组织团队展开研究。作为杭大生物系骨干，诸葛阳加入其中。

　　经过一年的研究，科研团队明确了黑线姬鼠是钩端螺旋体病的主要传染源，水田里的水是传播媒介，钩端螺旋体通过黏膜或者破损的皮肤进入人体内。后来，他们又进一步发现，黑线姬鼠是浙江流行性出血热病的主要传染源。

　　“防病保粮”，因这两方面的承担，灭鼠非常必要。

　　诸葛阳根据黑线姬鼠的习性，提出在1到2月进行大规模灭鼠。这个时间段，田间没有粮食，老鼠多出没在石头缝、草堆，或在农民家里过冬觅食，只要消灭当年鼠量的80%以上，第二年就不会导致传染病的发生。

　　当时，诸葛阳的实验室在杭州大学分部——今天古荡附近，周围全是湖荡和农田。

　　老鼠、麻雀被一麻袋一麻袋地运来实验室，“现在想想一身冷汗。”诸葛阳说，好在恰逢冬天，解剖的尸体不会短时间腐烂。

　　直到上世纪80年代，诸葛阳还作为“除四害科技协会会长”，参与到调研指导除四害工作中。

　　1953年春天的老清吟巷

　　居民大扫除被记录在老照片里

　　如果再把时间往前推，很难找到讲述人。幸好，有老照片留存至今。

　　章胜贤收藏了一组关于爱国卫生运动的老照片，拍摄于1953年4月20日~22日间。

　　这组老照片的标题是：“爱国卫生运动，皮市区杨凌芝巷居民委员会清除老清吟巷工作情况”，并附有详细的说明——

　　清吟巷为前相府所在地，现自六号至九号一段，即大学士第也，两端设辕门，并建木栅。民国以来，借作公路，因而原有老清吟巷之通衢渐形荒废，垃圾储积，荒草丛生，殊碍卫生。经居民委员会及爱国卫生支会之决定，发动全区居民进行清除，于一九五三年四月二十日开始越三日竣工，委余摄影以留纪念，以上诸帧既工作之情况。

　　“这些老照片是1994年我在拱宸桥附近的旧书摊上淘到的，都附有详细的照片说明。当时我一共买了4本影集。”

　　章胜贤自己也爱摄影，从获得老照片的第一天起，他就对拍摄者充满了好奇。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章胜贤通过媒体找到了拍摄者钟久安先生。

　　“钟老先生的父亲就是《说杭州》的作者钟毓龙。”当时，章胜贤想把买的那四本书还回钟家，“没想到钟老先生用了‘且慢’两字回我，后来又亲自到我家送了另外一本，并表示他的照片放在我这里是最好的归宿。”

　　这几天，因疫情一直居家的章胜贤，又翻起老照片，看到当年那些场景，他写下了自己的感慨：“再读旧藏历史影像，回顾城市变迁足迹，重温新中国成立之初杭城的‘爱国卫生运动’，谨为以史为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