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 | 要“走心”不要“走脸”

　　“瞪眼式演技”“哭戏像笑，怒戏像闹”“演什么都像演自己”……近年来，网络上对某些演员演技的批判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在一些影视剧中，老戏骨和新生代演员同台献演，对比更是“惨烈”，有网友辣评：仿佛在演一种很新的“PPT换装秀”。

　　问题出在哪里？著名表演艺术家陈宝国曾在一个场合说，演戏要“走心”，“走脸”是忌讳。笔者认为，所谓的“走脸”，指的是仅仅依赖外在颜值、造型、表情来演戏，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导致演出来的人物无法令观众信服。

　　而在当下的影视环境中，“走脸式”表演并不罕见：

　　比如，浅表化的情感表达。有的演员误将夸张当作生动，哭笑怒骂皆成“表情包”。无论是失业失恋、至亲离世，还是面对血海深仇，都是一套标准动作——愤怒时瞪眼噘嘴，悲伤时声嘶力竭，无法传递细腻幽微的情感。这种五官乱飞、眼神空洞的表演方式，看着很“出戏”，难以让观众共情。

　　比如，放不下的偶像包袱。有的演员偶像包袱太重，演戏时不放弃任何一个耍帅的机会，更不愿为角色“扮丑”。即便扮演落难者，发型纹丝不乱，妆容依然精致，连喝水睡觉，都要展示自己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这样的表演，被不少观众诟病“很装”“很油腻”，一些演员因此被网友戏称为“端王”“端妃”。

　　再如，模式化的表演套路。有的演员因曾成功塑造了某一类角色而获得认可，此后便陷入“舒适区”难以走出，被贴上“窝囊”“霸总”或“正义”的标签。无论演什么，他们总是带着相似的表情、语气与小动作，观众看到的不是一个个鲜活的角色，而是同一个演员在不同剧本中的复制粘贴，难免产生审美疲劳。

　　更有甚者，演员本人基本不出现在片场，直接使用替身、抠图，台词也全靠后期配音，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走脸”。

　　这种“走脸”之风折射出的是影视行业在资本、技术、传播机制等多重因素影响下形成的畸形生态。

　　一方面，娱乐资本的深度介入驱使有些影视作品追逐短期回报，投资方、出品方选角时，往往优先考虑演员的粉丝多不多、热搜爆不爆，而非演技好不好。有业内人士坦言，只要演员有流量，哪怕演技差点，照样能带来收视和话题。这种“流量至上”的选角标准，挤压了实力派演员的生存空间。

　　同时，在高度工业化的影视生产流程中，一部剧集的制作周期大幅压缩，有的演员辗转于多个剧组，还要忙着上综艺、拍广告，真正揣摩角色的时间并不多。若是演得不够到位，还有科技来补救，厚重的美颜滤镜、华丽的AI特效，消解了表演本身的艺术性。在这样的创作生态中，演员不需要呈现复杂立体的人物形象，只需要完成脸谱化的角色演绎，失去了磨炼演技、打磨作品的机会。

　　此外，畸形的饭圈文化导致许多不理智的粉丝盲目追星，为偶像“打榜”“刷量”。注水的数据与疯狂的控评，让观众的真实反馈淹没其中，也让一些演员沉浸在虚假繁荣的景象中。他们演技虽尴尬，片酬却惊人，作品质量堪忧却依然众星捧月，自然缺乏动力去提升业务水平。

　　长此以往，一些新生代演员得不到成长，灵气被慢慢消磨，而真正的实力派演员却无戏可拍。观众看到的是越来越乏善可陈的“走脸式”演技，荧屏上充斥着过目即忘的“快餐式”作品。

　　什么样的演员与演技，才称得上“走心”？笔者认为，那些拥有经典影视作品、塑造众多经典角色的表演艺术家，都离不开“三个心”。

　　交心。要真正演活一个角色，演员得用角色的眼睛去看世界，理解人物的生存环境、行为逻辑、悲欢喜乐，与剧中人交心共情。所谓“功夫在戏外”，演员不能只停留于研究剧本，还要深入体验生活，从现实中寻找角色的信念感。

　　“我跟作品里的每一个人物交过心，他们也给我带来心灵的洗涤……不论主角还是龙套，刻画人物都不能满足于‘像’，要追求‘是’。”演员李雪健曾饰演焦裕禄、杨善洲、赵树理等经典人物。为了出演电影《焦裕禄》，他认真研读相关书籍文本，还去兰考实地考察、体验生活，切身感受当地百姓对焦裕禄的感情。从努力弥补外形上的差距到向内探寻人物情感品质，李雪健用心揣摩着角色，最终把焦裕禄这个角色形象立住了。影片上映后，一度掀起观影热潮，很多人还开启“二刷”模式。

　　匠心。演员是一个有专业门槛的职业，也是一门需要潜心钻研的学问。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天赋固然重要，但只有十年如一日的千锤百炼、对表演艺术的精益求精，才能让作品经得起反复推敲和品味。

　　我国电影大师、新中国第一任电影局局长袁牧之，曾主演《桃李劫》《风云儿女》等经典影片。他并非科班出身，但是通过台上的磨炼与台下的钻研，导演、编剧、演戏、化妆无一不通，被称作“千面人”。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天才，我只知道怎样叫努力。”

　　敬畏心。演员站在聚光灯下，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其塑造的形象与本人的品行，都会影响观众的价值判断和审美取向。在收获名利的同时，演员也要常怀敬畏，头顶的光环越大，越要抵得住诱惑、守得住本心。

　　“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秦怡，一生留下了无数经典作品。她在93岁高龄时，仍坚持登上青藏高原，拍摄自编自演的电影《青海湖畔》。她曾说：“作为演员，终身追求的理想，应该是把自己从文艺中得到的一切感人的精神力量，再通过自己的表演给予别人。”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当下影视剧中也有不少“走心”之作。比如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沉默的荣耀》，主角以身许国的壮举让观众动容；今年暑期热映的电影《南京照相馆》，更是再现了一段沉重历史，引无数观众在观影时落泪。同时，像《甄嬛传》《琅琊榜》等经典影视作品，时隔多年仍在被反复回味，还涌现出众多“二创”视频，在社交平台上热度不减。

　　这充分证明：演员真的“走心”了，观众是看得见的；反之，要是敷衍了事，观众也是不好糊弄的。公道自在人心。

　　老艺术家常说的“戏比天大”“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他们一生践行的信念。说到底，“走心”就是要回归表演的本源，坚持对角色的真、对观众的真、对艺术的真，用一颗真心换另一颗真心。观众苦“走脸”之风久矣，我们期待更多“走心”的表演，成就更多经得起时间检验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