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计生工作者的2个样本:他们是“生育力”的守护者

　　编者按：计划生育自1982年9月被定为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从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有计划地控制人口，到2016年1月1日正式施行全面放开二胎政策，已历时37年的“计划生育”政策作为基本国策的地位没变，但对“计划生育”的解读却与时俱进。

　　如今，我们更多地感受到“生育力”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意义——人口与经济、社会、资源、环境之间有着深远的互动影响。站在这个历史节点上，我们尝试从基层计生工作者、生育力研究专家、普通民众、医院专家等多个角度，为大众寻找关于国民“生育力”的变化图谱。

　　浙江在线-健康网3月4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尉洁婷）“还有11个月就要退休了，我是真舍不得这份工作啊。”今年49岁的彭贤秀是宁波市江北区庄桥街道广厦社区的计生工作人员，“我想好了，如果可以我就在这里买个小房子，然后做楼道的志愿者。”13年的计生工作，让这位来自山东的军嫂已经把宁波当成了第二故乡，对于广厦社区这个比自己住的小区还要熟悉的地方，想到要退休，她就特别舍不得。

　　宁波江北社区庄桥街道，是宁波有名的“学区”街道，不仅区内有好几所名校，而且生活气息浓厚。广厦社区是庄桥街道最早的一个经济适用房小区，二手房市场也很活跃，因此育龄人群一直占比较高。

　　彭贤秀

　　一张会“自动办好”的独生子女证

　　“啊，果然是你，所以现在你们是买了这个房子了对吧？那我回头要把住户登记表上再改下了。”工作日的上午，彭贤秀照例会去上门查访，在广厦社区，她要负责北区的330个住户。

　　“这里最后一排的房子沿着高架往往比小区其他的要便宜些，所以换房也比较频繁。经常是刚查访了一圈，又有不少新住户住进来了。”在彭贤秀所管的辖区，每个楼道都贴着4位社区工作人员的照片、职位和手机号码，彭贤秀是这些住户的网格管理员。

　　308室开门的王女士上一次已经和彭贤秀打过照面了，这次彭贤秀上门就很自然地聊了起来。

　　“你们独生子女证办了吗？孩子是2012年出生的，只要是2016年1月1日之前出生的现在都可以办。”在得知王女士的孩子今年下半年就要念小学了，如果没有二胎打算的话，彭贤秀提醒可以办理独生子女证——每年都可以有100元的独生子女补贴。

　　“下午你还在家吗？我把要填的表格给你拿来吧，需要准备一寸照和你们夫妻俩的签字，回头我再来拿。”这样的“上门取件”对彭贤秀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她会把填好的表格送到街道的计生服务窗口统一办理，办好的证件再送货上门。

　　“哎呀，真的太谢谢了！”王女士对这样贴心的服务很是惊喜。

　　这个大嗓门的山东军嫂，一开口就让人有种亲近的热情。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厉害的观察能力和对政策、社区服务的熟悉程度。

　　一次查访，彭贤秀发现湖南廖女士家的4个月小女儿瘦瘦小小的而且肤色还特别黄。曾经接受过生殖医学培训的彭贤秀明显觉察出了不同，在询问之后得知廖女士的小女儿因为出生缺陷需要做肝移植，而廖女士自己没有工作在家照顾4岁的儿子，老公一个月也只有3000多元的工资。在彭贤秀的建议和帮助下，廖女士一家不仅办理好了低保，在计生的微心愿活动中，她还为4岁的儿子申请了一辆小自行车——“孩子特别高兴，还特别和我拍了照。”

　　不过半小时的查访，遇到没有人应答的，彭贤秀就会留一张社区红头的便签，不仅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还备注“速回电”。社区的红头代表了官方，而“速回电”的备注也让居民更重视，“这样回我电话，我们查访的准确率也就更高了。”

　　一个红袋子、5个破本子藏着怎样的秘密？

　　彭贤秀上门查访时总会拎一个环保袋，环保袋里有5个“破破烂烂”的本子——北区住户登记表、婚育体检登记本、计生奖励扶助本、红娘记录本和彭贤秀自己的工作本。

　　“我觉得做这个工作最重要的是要走心。”虽然本子已经翻烂了，但对彭贤秀来说更多的信息已经“烂熟于心”了。

　　北区住户登记表登记的是住户的搬迁信息，上面还会标注一些住户的执业信息等，便于之后联系和政策宣讲。

　　和婚育体检登记本在一起的是几份江北区婚前医学检查和国家免费孕前优生健康检查服务卡，遇到刚好在备孕的居民，彭秀贤就会主动把这张盖了公章的服务卡给他们，给他们讲解这是社区街道免费提供的19项医学检查服务，还会反复重申这些检查的重要性——“现在计生工作优生优育是很重要的，这些检查也能减少一些出生缺陷的发生。”光发服务卡还不行，彭贤秀还细心地再下一次查访时确定是否去体检了。

　　计生奖励扶助本则是记录了各种享受计生辅助的居民信息，有些是办了独生子女证的，有些是失独家庭。对于失独家庭，彭贤秀不仅在过年过节时根据政策送上慰问品，平时也会经常上门去找他们多聊聊。

　　红娘记录本往往是打开居民心扉的好工具。“在上门查访时经常聊着聊着就会发现不少人需要红娘。”不论是上了年纪的父母辈还是正在适婚年龄的年轻人，彭贤秀对于有这样需求的总会认真记录，“拿个本子人家就会觉得你专业而且是走心的。”

　　一个上午下来，彭贤秀几乎不停地在说话，但其实她却不该说这么多——“前几年做了声带息肉的手术，医生是让我少说话的，但是忍不住啊。”

　　费华

　　不愿意转岗的计生主任：做不怕，就怕虚坐着

　　在采访宁波江北区庄桥街道计生主任费华时，一位老奶奶生气地走进办公室。

　　从2016年开始就该领的独生子女费却不能领全，儿媳妇的社区发了，可是儿子的工厂却拖欠了。按照政策，有单位的是由单位负责发放独生子女费而对于无工作的则由社区发放。

　　“阿婆你别急，我们回头给你儿子的工厂联系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耐心听阿婆絮絮地说完了情况，费华一边详细地给阿婆解释了关于独生子女费的发放政策，一边安慰阿婆的同时开始查找通讯录，准备回头给工厂打电话了解情况。

　　“之前机构调整问我要不要转岗，我觉得我还是喜欢计生的工作。”

　　费华个子小小的，却是宁波江北区庄桥街道计生工作队伍的“大靠山”——从2004年成为计生专员以来，费华不仅是个“政策通”，也是推进计生工作的“实干家”。

　　在广厦社区，记者注意到角落里堆着不少粉色的保温袋，里面装着2个玻璃制的保鲜盒，这是计生工作人员上门时的“随访品”。

　　“大概是2005年吧，我们基层的工作人员反映，高档社区做计生工作，‘门敲不进、电话打不进’，于是我想了就准备点随访品，这样多少也能帮助开展工作。”从最开始的毛巾到现在的保鲜盒，小小的“随访品”却是计生群众工作的“大智慧”。

　　从2016年开始，计生政策有了较大的改变，独生子女政策进行了相应的取消，对全面二孩政策开启了奖励。作为有着15年计生工作经历的老计生人，费华对政策的理解不仅在于学习更在于如何推动政策的落地。

　　一方面她参与区里甚至市里具体计生政策的调研，提供来自基层的声音，针对街道内的一些需要办理的计生事项，探索如何让群众办理流程更简化、办事更方便；另一方面，有着扎实群众基础计生人员对优生优育要做更多的工作，从宣传政策、发放补助到赠送政策内的生育保险等，她觉得计生人就该“手勤、脚勤、口勤”——“我们不怕做，就怕虚坐着。”

　　从2013年开始，江北区庄桥街道的户籍人口加流动人口从10.1万上升到了11.8万，出生人口也从319人增长到了高峰时的592人——11万人的“生育力”背后，是56位计生工作者的守护。

　　　记者手记：

　　2017年，我在宁波江北区采访“最多跑一次”关于母子健康手册的“多证合一”时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孕妇在区妇保院做完孕检后就回家了，结果几项指标出来发现她情况十分危急，妇保院的医生好不容易联系上她让她赶紧上医院，结果这位“心大”的孕妇死活不同意，觉得是医生在骗她。旋即，妇保院的医生把情况反映给了这个孕妇所在社区的计生工作人员，计生工作人员立马上门。在计生工作人员的沟通之下，终于把这位高危的孕妇及时送到医院，幸好也是母子平安。

　　当时我很惊讶，医生的话不听反而听了计生工作人员的劝，让我有了采访一线计生工作的念头。

　　当我实际和2位基层计生工作者接触了之后，我深刻地体会到：计生工作可以说是群众工作最扎实的部门之一。他们当红娘促进适婚群体的结合，提醒婚检孕前检查顺利怀孕，怀上了他们关心孩子什么时候生，万一遭遇流产他们及时提供政策补助，还想办法如何保证下次怀孕顺利；孩子生下来了他们催着你做好42天的检查，万一遇上孩子有什么病症他们也会从自己的关系网里给你推荐医生；孩子不在身边的老人，他们不仅经常上门聊天还会关心社区发的垃圾袋、理发券有没有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的计生工作者能赢得新时代的“民心”。

　　2019年2月，国家卫健委答复全国人大代表关于取消“计划生育”的建议见诸报端，答复中提到“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人口形势发生重大转折性变化。计划生育也实现了由控制人口数量为主向调控总量、提升素质和优化结构并举转变。”

　　计划生育或许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但计划生育工作者对中国“生育力”所做的努力不会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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