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岁的陈法庆是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仁和镇奉口村的农民。一个月前,他因屡次状告当地政府环保部门行政不作为,并向全国人大提出环保公益诉讼立法建议书,而获得中国首个民间环保奖———阿拉善SEE生态奖的特别奖。
田桂荣,在1998年以前是河南新乡做电池小生意的一名农妇。最近出版的《新世纪周刊》刊文说,自从无意中看到一篇关于电池污染的科普文章后,她从卖电池的变成专门收集废电池的,尽管几年累积的70吨废电池耗尽家财,她仍然乐此不疲,又筹建环保协会,办起了环保网,最后,干脆连企业排污之类的事情也管,报道称她是“民间环保‘花木兰’”。
5月19日,本报华东新闻版报道了浙江永嘉珠岸村创建“中国首个无塑料袋试点村”的消息。活动发起人是该村村民陈飞。从2002年起,陈飞自费7万多元到全国各地倡议消除白色污染,从今年3月开始,又在村里挨家挨户宣传,并与他人出资订制了3万多只环保纸袋。
民间环保组织和环保志愿者,近两年来,通过“怒江水坝叫停”等新闻事件,越来越多地走进了公众的视野。他们从社会公益立场出发,或自发组成团体,或单枪匹马,关注社会环保生态,宣传绿色环保理念,从事环保活动。一般来说,他们掌握相当的专业知识,有着良好的受教育背景,一般来说,也具备一定经济实力,这使得他们有条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环保公益事业中去。
但上述三位人物引发我敬意的,还不仅仅因为他们是环保志愿者,更因为他们都来自同一背景下———乡陌村野。或许,不单是我,还有更多人为农民与环保志愿者这两种身份的重合而感到惊奇,甚至猜疑。在有些人的印象里,短视、抠门,总是落后于时代的进展,注重“老婆孩子热炕头”,受“一亩三分地”的利益驱动,是农民的标志性特征,与志愿者自觉自愿舍弃个人私利、关注公益事业的高尚有着不小的距离。但是,陈法庆、陈飞们把诸如“小农”此类概念化的标签一把扯得粉碎,就像田桂荣所言:“以前是找不到自己的舞台,现在找到了舞台,找到了自身的价值,就像人生找到航标一样,要一直走下去。”并不关乎自己的直接利益,但对大家的环保事业富有如此使命感和责任感,谁还能对这样的农民说个“小”字?
田桂荣们的故事,不禁让我想起曾经在沂蒙山区采访过的一群“赤脚律师”。他们热衷于用自学的一点法律知识,帮助乡邻与不合法的行政行为抗争,几任镇长都被告上了县法院的行政庭。与环保志愿者一样,他们这样做完全出于道义和热心,不收取任何费用———仅有的例外是一群石匠打官司讨回了工钱,为感谢“赤脚律师”,帮他垒了垒果园边上的石堰。
农民,这个被许多人认为倾向于保守的群体,有时就是这样,总能出人意料地冒出一些拔乎其类的“异己”,把某些眼镜打碎。另一方面,长期以来,我们的生活习惯于划一整齐的节奏和方式,对大异常人、非我族类者总是自然而然地投去审视和惊疑的目光。环保志愿者在思想和文化氛围相对欠活跃的农村出现,并生活得有滋有味,活出了“自己的舞台”,也正说明我们的社会越来越能够给他们足够的生存空间,保持价值观念的宽容环境。
是的,一个现代社会的标志之一,就是在政府、法律、舆论这些常规的主流构架之外,有着健康发展的多样化社会生态。从某个角度看,农民环保志愿者出现得越多,我们这个社会保持和谐与活力的前景,就越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