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一生当中最高兴的日子。”在经历了100多个梦魇般的日夜后，文成县南田镇的小金终于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在文成县公安局，笔者见到了小金等11名从乌克兰遣送回国的偷渡人员。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一股异味，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拉面。“多少天没有吃饱了”，一大碗面条转眼被小金一扫而光，他抹了抹嘴，给我们讲述了那段恶梦之旅。

　　踏上寻梦之旅和侨乡的许多人一样，小金心中有着一个去西欧淘金的美丽梦想，可是对他来说通过正常途径出国难于上青天，所以这个梦想一直很遥远。

　　“坐飞机经过莫斯科，2天直达意大利，一点都不苦。”今年3月份，蛇头巧舌如簧的承诺让小金相信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3月8日，他和同村的小刘带着梦想，离开家门，踏上了一条恶梦之旅。

　　地下室里被关一月

　　2天后，小金俩辗转抵达莫斯科，一个自称“小春”的30多岁男子把他们接到了郊区一座民房的地下室，那里早已挤了50多个偷渡者，后来又陆续住进来几十个人。

　　不足100平方米的地下室非常简陋，光线昏暗，只留几个小窗户透气，上百个人打地铺挤在里面。“在那里憋得很难受，不能自由走动，而且吃不饱，一天只吃两顿，光吃洋芋和白菜，还经常挨‘蛇仔’骂。我们没事情干，只能整天睡，但又睡不着。”就这样，小金和小刘在那一呆就是30多天，虽然心中直飞天堂的梦想变得有些依稀，但他们还是翘首期待着，殊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牲畜一样挤进车厢

　　住在一起的伙伴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终于轮到了小金俩，在地下室呆了30多天后，他们又出发了，70多个人挤在一辆大货车的车厢里，一路颠簸着往乌克兰进发。

　　“70多个人就像牲畜一样挤在车厢里，几乎人贴人，不能坐下来，而且不许出声，又闷又热，我们连喘气都困难，又没东西吃”。就这样憋了20多个小时，他们被运到乌克兰农村的一座房子里。在那呆了半个多月后，他们又重新被装上车厢转移到乌克兰与斯洛伐克的边界。这样一路饥饿与不见天日地辗转了近2个月后，小金等人都已身心疲惫，心中清楚自己淘金的梦想已经破灭。3天后，70多个人被分成两批，小金和小刘被分开了。小金和30多个人在2个外国人的带领下，又踏上了一段最艰苦的路程。

　　饿得摘树叶吃

　　凌晨2点，小金等人冒着滂沱大雨钻进了原始森林，此时，他们已经连续3天没吃东西了，在忍受饥饿的同时又不得不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那里根本没有路，都是在树丛里钻，最难的是爬悬崖、过雪山，悬崖非常陡峭，我们都不敢往下看，一摔下来就没命啊，过四季积雪的雪山更困难，天很冷，地又湿又滑。我们真是又累又饿啊，饿得实在不行了，就抓些雪团摘点树叶充饥，有人甚至生吞青蛙，他们还是有口福的，我们连青蛙都没得吃。”想起当时的惨状，小金的眼里不禁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实在爬不动了，就走几步躺在泥泞的地里歇一会，我们真想躺着不起来，但是没办法啊，那些外国人根本不管，我们只能互相鼓励互相帮助继续往前爬。”直到当天晚上10点，在攀爬了20多个小时后，小金他们终于穿过了原始森林，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都没有掉队。

　　又掉进了另一个地狱

　　穿过了原始森林，看见了一大片草地，但是前方的路仍然遥远飘渺，小金实在不想再走了。突然之间那两个带路的外国人消失了，小金知道他们这回彻底完了，疲惫与绝望使一帮人顿时瘫在草地里直到天亮。“天亮了，警察来了，我们原以为噩梦可以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又掉进了另一个地狱。”

　　小金等人被送到一个收容遣送站，那里关押着来自很多国家的偷渡者。一进站，他们就被那里的警察搜走了身上的钱财，扒掉了值钱的衣服和皮带，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虐待。“在那里，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当地警察和关在一起的外国偷渡者都看不起我们。警察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或用皮棍、鞭子抽打我们，还要我们唱歌、跳舞给他们取乐。那些外国偷渡者也经常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如果我们反抗，就要面对警察无理的打骂。”想起在收容站的日子，小金至今忿忿不平。

　　和他一起回来的小林也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那里条件又差，比莫斯科的地下室还差，一到晚上就不许我们出去上厕所，实在忍不住了只能就地解决，房间里到处都是蚊子，随手可以抓住。整天只吃一小块黑面包、喝稀薄的麦汤，根本填不饱肚子。可就为了这么点东西，吃饭的时候得排在那些外国人的后面，往往要等上2个多小时才轮到。天气很热，很多人等着等着就晕倒了，是饿晕的，也有人是因为中暑。”

　　噩梦终于结束了

　　“噩梦终于结束了。”小金兴奋地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现在这么高兴过。那天听到警察叫我的名字，我就兴奋得跳起来，因为我知道自己可以离开那个地狱，可以回家了。”

　　“我是幸运的，我同村的小刘还不知道在哪里。有些人被黑社会绑架，饿了8天8夜后，被勒索了10多万元才幸免于难，还有些人就死在了异国他乡，一起回来的小郭就是被人抬着爬出森林的。”

　　18岁的小郭走了3个多月后杳无音讯，他妈妈急得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求神拜佛成了她的惟一寄托。“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让他去了。”“打死我也不去了。”小郭更是斩钉截铁。

　　“别人说梦断乌克兰，我们简直是魂断乌克兰啊！”小金一再叮嘱笔者要把他的痛苦经历公告出去，“我希望以我的经历让大家都打消偷渡的念头。”

　　编后：

　　听完小金的讲述，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有人说，偷渡是用血泪铺路寻找淘金的梦想家园；也有人说，偷渡是在黑暗中寻找黯淡的光明。许许多多的人怀揣着淘金的虚幻，把安全、生命、未来托付给贪婪残忍的蛇头，背井离乡，踏上那陌生的土地。他们谁也不知道，自从踏上偷渡之路，迎接他们的不是黄金，而是不堪回首的梦魇之旅。可是用心想想，难道财富的价值真的高于做人的尊严吗？难道淘金的梦想值得用生命和幸福去换取吗？一批又一批的偷渡者早已用自己的血泪甚至是生命给出了答案。偷渡之路，不是通向希望的远方、更不是通向梦想的天堂，而是通向绝望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