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青矿难中痛失爱子
-本报记者连线黑龙江七台河煤矿遇难矿工亲人
-矿工哥哥昨晚离杭北上,回家为弟弟料理后事
黑龙江七台河煤矿发生爆炸事故,一个杭州知青的儿子在事故中遇难!消息传来,牵动了杭城市民的心。本报记者昨晚辗转联系到了在事故中痛失爱子的杭州知青沈国强。这名老矿工在电话中向记者说起了儿子遇难的经过。
父亲他才27岁,太年轻了啊
接通电话,沈国强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什么办法呢,天灾人祸啊……”
11月27日晚21时40分,龙煤集团七台河分公司东风煤矿发生爆炸。事故发生时,共有221名工人在井下作业。那天晚上,因为感冒身体不舒服,沈国强早早地躺下了。煤矿发生爆炸的消息传来时已是凌晨3点,沈国强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儿子的同事,问:“我儿子今天上的是什么班?”同事查了查,说是夜班。沈国强一听,披上衣服撒腿就往矿上跑。
出事的矿井附近围着大批闻讯赶来的矿工家属。现场已经被警察围上,无法靠近,听人说救援人员已经下去救人了,沈国强只好与家属们一起在附近等着,并不断向人打听消息。陆陆续续地,井下救上人来了。沈国强数着,先后救了21个人,但其中都没有自己的儿子沈琼江。在这21个人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再被救上来。沈国强心里一凉。按照他在矿上工作34年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凶多吉少了。“煤矿出事后救人,都是先救有希望的活人,”沈国强说,“我心想老二(沈国强对二儿子的称呼)这一回怕是上不来了。”
但这时沈国强心里还抱有希望。挖了一辈子煤的老矿工恨不得能自己下井去找儿子,但是现场被围得严严实实,矿上把家属们领到会议室,让他们在那里等待消息。沈国强安顿好老伴和儿媳妇,自己出去找熟人打听消息。沈国强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可能下井去,就想尽量靠近矿井一些。为此,他还与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了口角。沈国强心急如焚,围着矿井转悠了一整夜。
第二天(28日)上午七八点钟,有人告诉沈国强他儿子工作的机电区又救上来两个人。沈国强重又燃起了希望,心想机电区可能不像矿坑深处那样直接受爆炸冲击,儿子可能还有救。沈国强跑到儿子单位去打听情况。等了很久,问了很多人,机电区获救的仍然是那两个人。再过了一会儿,儿子单位的副科长下井去查看情况后回来了。
“副科长一看到我就说:‘老沈,你要保重。’我一听就傻了。我问他:‘我也是老矿工了,你跟我说实话,老二是不是没了?’他没说话,就摇了一下头。”沈国强说,当时他就站不住了,但他还是挣扎着问了一句:“那他的身子可好?”副科长说,沈琼江的身体完好,但是头发烧没了。
这时儿子所在电工班的技术员也从井下上来了。技术员对他说:“老沈,老二没了。你要节哀顺变。”
沈国强这才相信儿子是真的遇难了。想到老伴和儿媳妇还在矿上的会议室里等着他的消息,沈国强强打精神慢慢走了回去。
张了好几次口,沈国强终于把儿子遇难的噩耗告诉了她们。
“他才27岁啊,”沈国强在电话里痛心地说,“是他们机电区里最年轻的一个。”
沈国强生在杭州,长在杭州,20岁那年作为知青离家北上,一直生活在东北。下乡两年后沈国强进了煤矿工作,一干就是34年。退休后,小儿子也进了矿上。沈国强说,儿子是1995年到煤矿工作的,在井下做的是变电工,负责向矿井供电。这个工作平时没有危险,但谁能想到井下会发生爆炸呢?儿子遇难后,老伴完全垮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啊!”
我们家的顶梁柱就这么倒了
沈琼江28岁的妻子王淑芬也在电话的一旁。出事那天,她和公公婆婆一起跑到了矿上。现场乱糟糟的,消息也很混乱。王淑芬最后与其他家属一起去了会议室。矿上的领导告诉他们,每救上一个人来,就派人到会议室去通报。公公出门去打听情况,王淑芬陪着婆婆待在会议室里。
“我们一直都抱着希望,觉得他还有救。因为他干活的地方不在井下深处,再说一起去的人也有被救上来的。”
几个小时在煎熬中度过。公公终于回来了。“一看他那表情,我就知道出事了。”王淑芬说。果然,沈国强说,沈琼江“没了”。
王淑芬后来是从丈夫的领导那儿知道丈夫的情况的。“副科长从井下上来后告诉我们,看到他(沈琼江)了。”王淑芬回忆,“他们说他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头发烧掉了,脸都烧黑了,根本认不出来。因为他1996年受过工伤,大脚趾上少了一个脚趾头,他们脱下了他的鞋子和袜子,看到脚上少了趾头,这才确定这人是沈琼江。”
沈琼江的尸体已经被人从井下运了上来,运到了殡仪馆,王淑芬还没去看,“我不敢看啊,”她说。
王淑芬说,她与沈琼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2001年两人结了婚。结婚后,两家的老人用全部的积蓄为他们买了一套3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说起丈夫,王淑芬哭了:“他对我可好了。从来不像别的矿工那样打骂老婆,他从来不打我骂我,结婚这几年,我们俩感情一直都很好。”
王淑芬没有工作,沈琼江的收入就是一家人生活的全部。由于收入不高,加上都还年轻,两人婚后一直没要孩子,本想等到经济条件稍好一些再要个孩子,不想丈夫那晚一下井,就再也没回来。
王淑芬说,沈琼江从小到大从来没离开过两位老人,自得知噩耗的那一刻起,婆婆每天都以泪洗面,嗓子都哭哑了,说不出话来。
“他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平时我全靠他养活。他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王淑芬伤心欲绝。
哥哥转眼间我们已阴阳相隔
昨天晚上11时30分,沈琼杭迈着沉痛的脚步踏上了北去的火车。沈琼杭28日早晨接到东北的父亲打来的电话,父亲告诉他,弟弟遇难了。
“爸爸妈妈年纪都已经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心情太让人难受了,我作为长子,这个时候他们最需要我了,我必须尽快赶过去,料理后事。”昨天晚上沈琼杭对记者说。1991年,他一个人从东北回到了老家杭州,辗转数地,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后,现在他在杭州公交公司做司机。
面对记者,沈琼杭连连说自己现在心情太乱,实在不方便接受采访,恳请记者原谅。他向记者回忆说,回想这么多年来,他感觉很抱歉,自从他离开东北回到杭州后,自己跟弟弟以及家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非常少,现在与弟弟转眼间竟已是阴阳两隔,他声音哽住了,连声啜泣:“这个家以后可怎么办啊!爸爸妈妈一定都已经撑不住了,所以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老知青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们
宋克勤,老杭州,1970年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晨,在知青下乡的大潮中,他和1000多名杭州青年一起离开杭州去了“北大荒”。
热心的宋克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他跟几个杭州老乡沈国强、杜锦林是一个生产队的,一起做知青,一起抽上来去了东风煤矿,当年睡在一个铺,虽然后来他在1975年回到了杭州,但是一起做知青的友谊是无法取代的。11月28日一早,老宋在广播中听到,黑龙江龙煤集团七台河分公司东风煤矿发生爆炸事故。“七台河”,“东风煤矿”,熟悉的字眼唤起了他的记忆。宋克勤立刻想到,当年一起工作的知青中不知是否还有人留在矿上,他们的情况如何?
他找到了2002年才从东风煤矿退休回杭的杜锦林,一问,当年的小老弟沈国强还在东风矿上,他的近况老杜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老杜的大儿子杜善军和老沈的大儿子沈琼杭平时经常来往,所以老宋老杜赶紧催杜善军给沈琼杭打电话,电话刚打过去,沈琼杭就在电话里哭出了声,“爸爸来电话说了,弟弟当时在井下,没了!”
宋克勤对记者说,当时听到沈琼杭的哭声,他心里难过极了。当年一起在黑龙江挖煤的经历,是一段永远无法抹去的友谊。他与沈国强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是现在老沈家遭此劫难,他却不敢打电话去安慰他们一家,“说什么也没法安慰丧子之痛哪!”
●最新动态
遇难者人数上升至146人
记者从七台河“11·27”事故救援指挥部获悉,截至11月29日17时,已有146人确认在本次事故中死亡,其中,井下遇难矿工144人。
据事故调查组最新确认,事故发生时,还有2名在地面皮带机房中工作的女工也在爆炸中身亡,至此,在七台河“11·27”矿难中已有146人遇难,另有3人下落不明。
6名重症幸存者病情稳定
29日,在七煤集团总医院的ICU病房,七台河“11·27”矿难事故幸存者冯胜、孙立成、房存力沉睡在病床上,接受治疗。
这家医院ICU病房主任赵淑香说,这三个人是28日转进来的,我们正在紧急治疗,以防他们后期脑部留下神经性系统功能障碍。
赵淑香介绍,目前,他们处于躁动状态,必须给药才能安静,还不能进食,正在通过静脉营养维持身体能量供给,但生命体征平稳。
据了解,目前有47名生还矿工住院接受治疗,其中有6名患者病情较为严重。
第二批医疗救助专家组抵达
29日上午,黑龙江省卫生厅针对七台河“11·27”煤矿事故派出第二批医疗救助专家组,对目前住在医院里的47名生还矿工的救治工作进行支援。此前,第一批以黑龙江省医院为主的3名专家已于28日到达负责此次事故抢救的七煤集团总医院。
据黑龙江省卫生厅医政处处长杨松介绍,七台河“11·27”矿难伤亡人员大多是湿肺及一氧化碳中毒。他说,事故发生后,井下产生了大量有害气体,而这些住院矿工大部分在井下停留了数小时以上,吸入了大量有害气体。目前,医护人员正在对这些矿工进行营养脑细胞和高压氧舱的治疗,缓解有害气体对身体的损伤。
负责治疗的医生陈志华告诉记者,这些病人每人每天要接受两小时的高压氧舱治疗,改变脑部缺氧的状况。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