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天的气温降到了0℃左右，络绎不绝的人们仍冒着寒风来到中国美术学院，观赏浙江省文化精品工程扶持项目“传神得意——浙派人物画开创与发展50年作品展”。因为展馆内禁止摄影摄像，不少人还在现场临摹起作品来。一位从金华赶来的绘画爱好者说，“平日这些作品只能在教科书上看到，今天能亲眼目睹大师真迹，真是千载难逢啊。这次临摹下来的，足够几个月琢磨了。”

　　同样，在隔壁的学术报告厅里，“浙派人物画50年学术研讨会”更是气氛热烈。台上，来自北京、上海、西安等地的专家、学者各抒己见；台下则坐满来自各个美院的学生和美术爱好者。台上台下，你问我答，热闹非凡。

　　传神得意——浙派人物画的精神内核

　　漫步展厅，26位浙派人物画代表画家的照片挂满了入口处的整个墙壁，排在第一位的正是浙派人物画的开创者李震坚。他那幅再现了船员驾渔船战狂风破恶浪、勇敢前行的《在风浪里成长》，书写了浙派人物画的新篇章，完成了中国人物画从不能表现时代到能够表现时代、很好地表现时代的大跨越。

　　时至中午，展厅里人越来越多。在展馆的一角，美院美术馆馆长杨桦林与几位年轻观众的对话更是吸引了众人的参与。杨桦林介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受时代因素及前苏联写实绘画的影响，一批具有相当西方绘画基础的美术家开始创作讴歌、反映劳动人民火热生产生活的作品，在画坛逐渐产生了以徐悲鸿、蒋兆和为首的北派人物画和以李震坚、周昌谷、方增先、顾生岳、宋忠元为代表的浙派人物画两个体系。

　　正说着，几位专程从西安赶来的年轻教师领着学生在周昌谷的《荔枝熟了》前停下脚步，插话说，虽然南北两派都有相当的素描写实基础，但北派绘画更重素描、明暗光影效果，笔墨比较干、重，气势规整；浙派绘画虽然也利用了西画式的造型，但在着色和衣服线条方面还保留了大量写意花鸟画的笔法，笔墨比较滋润，画面情趣盎然，因而相当长时间里在中国人物画坛上独领风骚。

　　浙派人物画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它不仅是一个重要的创作现象，确立了人物画当代教学的系统，更形成了一条生生不息的发展之路。中国美院副院长刘健将浙派人物画归结为一种精神——传写生之神，得话化之意的精髓，贯穿始终，代有传承，是这条发展之路的主线，是凝结在传承和发展者心头的重要根源。也正因此，浙派人物画从一个学院小集体走向全国乃至世界画坛。

　　以西润中——浙派人物画的现代改造

　　浙派人物画的画家绝不是新时期的画匠，它的价值在于创新——“以西润中”正是浙派人物画的最大创新点。

　　上午时分，展览厅里一对父母带着5岁的小女孩在《两个羊羔》画前足足站了近半个小时，小女孩缠着妈妈要养一只和画上一样可爱的小羊羔，她的爸爸很高兴地说，以前说中国画是阳春白雪，普通人看不出好坏，这幅画我一眼就喜欢，藏族小女孩盯着羊羔看的样子可爱极了，真想不到画家还可以画出如此有童趣的作品。

　　韵味是中国画的精髓，在这幅画里，韵味可谓用到了极致，原中国美术馆馆长杨力舟毫不掩饰对《两个羊羔》的偏好。看到那么多人喜欢，他干脆现场做起解说：《两个羊羔》是浙派人物画开拓者之一周昌谷的代表作，在1955年第五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获得了金奖，这可是新中国成立后获得的第一个中国画的国际大奖。它的意义在于开拓了传统水墨画表现当代人物的新画风。从题材上说，以前的人物画基本都是仕女、仙人、达官贵人，几乎没有像《两个羊羔》这样来画普通人的。重要的是整个画弥漫出来中国气质，两只互相摩挲戏耍的小羊，藏族女孩看小羊时淡淡的眼神，嘴上还衔着草玩，平和闲淡的田园牧歌式境界，在这幅画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中国美院院长许江几次指着画派创始人之一方增先的《说红书》赞叹不已：有故事有情节，画面中心是主角小男孩的背影，但是透过画上其他人专注紧张的眼神，观众很自然地融入到情境里去了。没有高度写实的西方素描基础，单凭中国传统笔法是无法创造如此游戏化、故事化、紧张化的艺术效果的。

　　无论是方增先《粒粒皆辛苦》里那位俯首拾穗的北方老农的默默身影，顾生岳《天心月圆》里月光清影下精谧安详的弘一法师像，还是宋忠元《母与子》里明丽色彩下正喃喃细语的母与子，画家都自觉地将传统的花鸟、书法笔墨技巧和高度写实的西方手法融入现代人物和现代题材绘画中去，这样既弥补了传统水墨画造型不足的缺陷，又改造了西方素描，把当代人物画推到了和传统花鸟、人物画一致的艺术高度上。

　　发枝散叶——浙派人物画的新生之路

　　“黄土画派创始人”刘文西教授出现的时候，现场一阵小骚动，观众的提问让他应接不暇。

　　正如他不改的乡音一样，在陕西呆了47年的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刘文西始终感念浙派教学对他的培养，使他能描绘出别具一格的陕北风情，由此成为浙派人物画中极重要又极特别的一支力量。刘文西创立黄土画派，正说明了浙派人物画具有极强的融合、创新和开拓的力量，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潘公凯评价道。

　　谁说浙派画只能画小桥流水、花鸟鱼虫的小品，它同样可以表现大题材、大人物，可以画出老百姓看得懂、也喜欢的作品，刘文西指着他的占据了展厅大半边墙壁的领袖题材作品《知心话》说。而他那张被奉为60年代人物画经典的《祖孙四代》，笔力遒劲，透过陕北黄土的风尘，依然清晰地表现出与浙派人物画割不断的血缘。

　　吴山明是一位有代表性的浙派人物画的后来者。展厅里，这位满头飘逸白发的画家说，如果说浙派人物画的前辈是以集体合力出现的，那么我这辈则以多元、个性的风格、形式来影响集体，给浙派人物画以新生命力。他的作品，无论是表现革命题材的《飞雪迎春》、《毛主席在井冈山》，还是聚焦农民、母亲等普通人的《大凉山之秋》、《沧桑》，融会了人物和山水，开创了不同于师辈的当代浙派人物画新画法。

　　作为浙派人物画家中最年轻的一代，王赞表现了架通传统和当代的艺术自觉，他的一系列“为历史人物画出新意”的作品，如《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蔡元培、林风眠》、《复有玄路通思幽——阿炳》，将木刻、版画、水粉等样式融入其中，在“似与不似之间”达成形与神两端的动态平衡。

　　“浙派的树，枝繁叶茂，浙派力量绝不会衰退，后生可畏。”当人们挥手送别刘文西踏上返回陕北旅途之时，我们依然看到，尽管早已到了闭馆的时间，展馆里背着画板的学生依然不愿散去，谁又能说他们不是浙派人物画的希望所在？

　　(浙江日报杭州12月4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