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希望讨薪成为历史
记者屠晨昕
“今天很冷,我是骑自行车一直从萧山赶过来的,我就是想说:希望明年不会再有这个晚会,希望讨薪能成为历史。”工厂操作工王军在浙江音乐厅海选台上的这句开场白,引来了台下热烈的掌声。
经过十余天的等待,昨晚,“我这辛苦的一年——用歌声为民工追薪”真情演唱会海选在浙江音乐厅举行了。在近百名用原创“追薪诗文作品”报名本次演唱会的外来务工者中,有30多人幸运地登上舞台,把他们长久积蓄的能量释放出来。这些在社会基层日复一日地创造着价值的人们,把他们艰辛的生活和年末讨薪的艰难浓缩在舞台上,把他们的爱与梦想浓缩在不到两个小时里,于是我们看到爆发力。
为了本次初选,本来在音乐厅装台的浙江京昆剧院提前完成了他们的工程。昨晚6点不到,已经有不少参加选拔的民工选手聚集在音乐厅的大堂里,他们中的很多人西装革履,足见他们多么重视这次选拔。在这他们从未进过门的艺术场馆,蔓延着一种好奇和幸福的情绪。“这么大的舞台啊?真好像做梦一样。”詹文军一走进音乐厅的门,脸上就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怯场,一个人在舞台上来回走动。他还不习惯这种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
最适合表达打工者喜怒哀乐、打工者最方便表达的艺术形式,是诗朗诵与歌曲,而诗与歌也是昨晚初选中最多的两种表达方式。包装工王奎良用一首《我思念我的故乡》来抒发挥之不去的乡愁。红枫国际健身俱乐部总经理梁忠恒作为曾经的打工者,非常积极地参与这次活动,他朗诵诗歌《那一年的春天》时陷入了回忆,他的另一首作品《娘》则让手下的员工陈晓峰朗诵。
歌声,显然是打工者更擅长的表达方式。他们写的原创歌曲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得到了不少的惊喜。一号选手魏祥龙的《梦想》就唱得声嘶力竭,几乎唱出了眼泪,给人震撼的感觉。杨国庆唱出的《真爱永远》表达了自己常年讨薪的情绪。
选手们把几首著名歌曲改编成了讨薪歌。有两首歌的名字同为《追薪之歌》,建筑工人王显成的旋律取自张雨生的《大海》,而服务员江茂辉的旋律是《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推销员佘建平唱的《望乡》、《家在东北》、《思乡之夜》,唱出了打工者因为欠薪而长期羁留他乡的乡愁。
饭店老板郑大钧带来了两位员工,从不欠薪的老板与安心工作的打工者合唱了《望乡》,营造了一种劳资之间的和谐气氛。
昨晚,钱报特别邀请的评委:省群艺馆馆长张卫东、浙江歌舞剧院著名歌手潘音飞给选手们作了认真的指导。
想唱就唱,这个季节民工想唱什么
记者鲁强
“想唱就唱”,一个风靡2005年的词语。它包含的价值观与“表达自己的声音和需要”相关。
一代人,一个人,一类群体,比如“80后”,想唱就唱,发出自己的声音,开始他们的登场。不想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价值,乃至他们的利益。
所以,“想唱就唱”是一个象征,它之所以风行这一年,别小看它与社会心理恰到好处的对应、唤起能力。
如果“想唱就唱”是一种生活方式,那么,在城市里忙碌着的那些人影,那些处于社会转型中隐忍的各色脸庞,他们会唱些什么?
如果“想唱就唱”是一种生存需要的表达,那么,除了舞台上的表演,这个城市的各类人群,在下班后的街道边、在灰尘飞扬的巷口,在立交桥上面对城市升起的万家灯火,在摸索了自己或丰盈或单薄的衣袋钱包,他们分别想唱什么?
如果说台上超女们的想唱就唱,是一个对“自由表达”构成象征的仪式,那么我们身边就有可能充溢着各种不同的歌声,它们与欢快,与悲愁,与利益,与得失有关。
它们在此起彼伏的同时也悄无声息,你听见了没有,这取决于你是否俯声倾听,是否留意分辨它们不同的声部。
这个飞速运转的时代,各种人群和阶层正在形成,他们表达自己需要的途径和声音有高有低,有强势和弱势之分,有晃眼得满大街都是的,也有被遗忘在角落的,只有当你惊鸿一瞥时,才扣动你已被自己生疏已久的怜悯与同情别人的能力。
“我这辛苦的一年——用歌声为民工追薪”,我们这个活动与民工有关。与他们的声音有关。
一场讨论近日正席卷京沪知识界——“谁来为底层代言”。知识界对自己的设问和自责,与这个时代对“公正”的敏感,及对构建和谐的希冀相关。其实,没有谁能真正为别人代言,所以在我们理清上述争论之前,我们面对更直接简单的问题是:如果民工自己为自己代言,谁来倾听?
我们想通过这个活动,搭一个平台,既然“想唱就唱”是2005年以娱乐的形式体现出的人生理想,那么,对于民工而言,他们想唱就唱的话,他们会唱些什么?
模仿一班港星,唱《心太软》?
在这个冬天,在这个辛劳了一年而期待拿到工钱的冬天,他们最想唱的,很可能不是别人的闲愁。他们最想唱的是他们的需要,与他们生存相关的需要。他们寄往本报编辑部近千首原创诗文作品,是证明。
没有人指望通过一场他们的自唱,就能追回薪水,生活与艺术从来都不是这样轻而易举,他们的自创自唱,只是一种对自己生存问题的代言,以此营造舆论,呼唤社会良知和关爱。
所以说,即使在“草根娱乐”席卷各地、让众多人都以为“给自己一点乐子”是文娱的最新教义的背景下,文娱依然有它不轻薄的功能,比如舆论、感染。功能不同是因为需要不同,处境不同,利益不同。
我们与各界在这寒冷的岁末,搭起这个舞台,不是为了在想唱就唱中休闲,而是在想唱就唱中,让更多的人认识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困境。
让人看到,“想唱就唱”所能包含的最大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