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画悟深意
那时,周沧米创作了不少反映普通人生活的作品,但总觉得最初中西结合的绘画形式不能完全体现中国画的韵味。直到潘天寿先生的一次讲课,让他体会到了人物画“传神”的真谛。
一次潘先生带学生去看几幅传统的中国人物画,其中有一幅为扬州八怪中罗聘所画的丁敬像。潘先生对这幅画大为赞叹,称这幅作品无论笔墨、人物形神都近乎完美。由于当时前苏联的素描教学已先入为主,美院的学生又很少接触中国传统人物画法,因此有些同学不能理解,有的还在一旁偷笑,说潘先生是画花鸟的,不懂人物。而周沧米听了之后却若有所思,他觉得想要传神还必须靠传统中国画技法。而中国画技法中线条的运用又是极为重要的,线条若不到位便不可能传神。
周沧米说,中国画的线条有其独特的品格,除了造型的功能外,它本身的美学内涵也极为丰富。挥洒用笔的效果结合画家自身的情绪,就能形成独一无二的美感。前苏联及西方画家中也有重线条的,但他们的用线和中国画的又有所不同。怎样寻找出中国画中线条造型的规律,这是周沧米一直在探索的。他说就怕学西方的没学好,结果画明暗厚不起来,画线条形又塑不起来……即便是中国画的线条变形也要讲究基础,一些人的变形只求新奇怪异,而失去了人物画传神的美感,这也是得不偿失的。谈到作画的方法,他强调目识心记,认为只有把自然界美的要素和事物形象特征记在脑海里,然后通过思维加工用夸张的手法表现出来,而不是直接的视觉反射。
对于周沧米来说,黄宾虹是对他画风影响极大的一位前辈。很小的时候他就在家乡的寺庙里看过黄宾虹的画。刚开始他也只是觉得大师画得好,但是并不明白好在什么地方。在一次次琢磨回顾里,他慢慢地看懂了黄宾虹画中的内涵。黄宾虹的山水浑厚华滋,外行人看来往往是黑乎乎的一片。周沧米说也许有些人看着不习惯,但他从小长在山里,觉得那种氤氲的感觉跟山里很像,真切而又耐看,仿佛把空气的感觉都画了出来。而那些山水分明的画他总觉得看不过瘾,好像缺了什么味道。只有翻山越岭长年积累,弄清楚山脊龙脉,着眼于高处才能不被眼前的大山所挡,从而体会到黄宾虹画中的真正内涵。
从书法的线条中,他也领悟到了许多绘画的奥妙。他和余任天先生是忘年之交。余先生曾嘱咐他要多读草书,于是可以看到周沧米的画里有很多书法中线条的运用。别人说他的画特别,仿佛他的山水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写出来的。
雁荡结情缘
灵山多奇秀,空水共氤氲。雁荡的山水孕育了周沧米这位杰出的画家。直到今天,这片承载着童年记忆的山水仍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一个故乡的印记时时牵动着他的心。早年的周沧米主攻人物画,后来又转向山水画,怕也是禁不住雁荡这片灵山秀水的召唤吧。于是,对雁荡的感情就成为一个割舍不断的情结。退休后,周沧米在故乡雁荡山下的一块大石上造了一间画室,取名“荆庐”,如今他已在那里创作了无数以雁荡为主题的作品。
他也喜欢旅游,足迹遍布名山大川。他1963年曾去四川写生,足足待了有4个多月。多亏夫人支持,对他夜以继日的创作从不抱怨。外出写生期间,也是家里寄钱给他,默默地支持着他对艺术的执著。
生性淡泊的周沧米始终沉醉于山水画的创作中,夫人说他每天就琢磨怎么画画顾不得想其他的。最近,周沧米正在动手创作一组有关童年记忆的画作,打算在80岁时作一个回顾。这次采访中我们有幸看到其中的一幅,深觉震动。画中古樟盘根错节,枝繁叶茂,远远望去竟犹如青山般苍翠,而画上的题跋更是充满童年的回忆:“荆里有古樟,枝叶茂且苍。伟躯足十围,拔地势轩昂。鸟雀喜春荫,白鹭栖严霜。树有洞水室,传闻狐鬼藏。烟火熏不去,雷电击无伤。余昔幼小时,深畏近其旁。中学善图画,几费摹纸张。区区六十年,白头归故乡。老树早无存,印迹诚难忘。”
一书一画,写尽了对儿时的回忆、对故乡的深情。
周沧米的画厚重、拙朴、大气,正如他所说的,环境造就了艺术家的风格。从山里来的他始终带着大山的气息,他以一颗质朴的心感受着生活的美丽,抒发着对生活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