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在上海乃至全中国标志性的建筑上海金茂大厦内将见证一个新纪录的诞生——来自温州的22岁青年极限自行车运动员张金成将骑着他的小轮车“攀登”楼梯,冲击目前世界吉尼斯总部承认的1374级台阶的最高纪录。
“金茂大厦总共88层,就是徒步走完全程都很难想象,何况是骑着小轮车在比车身还窄的消防通道内攀爬,整个过程脚不能着地,就是补充水分什么的也必须保持着小车的平衡。现场会有世界吉尼斯总部代表和国际级裁判监督……”说到这一壮举的难度,张金成也有点谨慎,但是谈到冲击纪录的意义,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笑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有机会去做,去实现梦想,成为第一人,一想到这个,我就充满了力量,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
明信片上的梦想
在彻底地从事如今的“趣味”极限自行车运动前,张金成曾在浙江省体工大队里呆过那么一阵子。在那段“一切只为全运会夺牌”而训练的日子里,张金成虽然刻苦地付出,最终却在全运会实战中败走麦城。于是,觉得无趣的他选择了退出。
离开了竞技体育后,张金成的兴趣便完全转移到了极限自行车,“在中国很多人更注重技术,喜欢在街区的那种表演。在国外,都喜欢挑战极限,最具标志性的就是U字台,他们在上面做出各种难度很大的动作。”短短的时间里,张金成在极限运动界就小有名气了,“我应该算是有天赋的吧,第一次参加全国‘跳台阶’大赛,跟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同场竞技,我一上去就显示出速度优势,结果拿了第一,我用53秒攀爬了99级台阶。”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这些年取得了多少冠军和荣誉,甚至对在国内比赛都厌倦了,一度只对在国外训练和比赛的生活感兴趣,但是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心里总是牵挂着一个地方——那就是金茂大厦。
“五年前,参加我们温州旅游节的表演时得到一套明信片奖励,里面就是金茂大厦,我最喜欢那张从88层往下拍的照片,那种辉煌、雄伟无以替代,我把它贴在了日记上。但当时我感觉金茂离我好遥远,就是后来去了上海几次,都特地去看金茂,但还是觉得要‘挑战’金茂,那只是一个很远的梦想……”
但年轻人永远有挑战梦想的勇气,今年7月18日,张金成攀越温州第一楼瓯江新国光大厦的538级台阶成功,在高达40摄氏度的空间里他坚持了33分48秒完成任务,胜利也激发了他挑战更高目标的信心,他向上海金茂大厦提出了正式申请,“听说金茂跳伞申请了4年才批下来,但在得知我和金茂的特殊感情后,金茂的负责人非常重视,还专门组织人来温州看了我的表演,结果很快批准,年底就可以登了,简直让我难以想象。目前自行车登高的纪录是1374级,相当60层建筑的高度,要是没有金茂的支持,我哪来的环境冲击世界纪录呢?”
因为重视,张金成和英国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总部进行联络并正式签约;因为重视,在8月前张金成就开始了系统训练,云南高原地区出现了他刻苦的身影,在“死亡之路”上几经艰险,“攀登金茂有很多困难,比如按照极限运动规定事先不能‘试场地’,只能去现场大致看一下;而建筑的高度本身就是巨大的考验,熟悉这项运动的人都知道,越是高的地方气压越低,疲劳度等压力越大,在80多层你跳一级大概相当于你在底下跳一层……”所以包括主办方对他的建议也只是打破纪录,但是,张金成还是暗暗对自己下了冲击88层顶峰的决心。
别人都往左我就得向右
在伊春的时候,张金成跟着父亲的世交,也是他们的一个邻居爱好上了自行车,凭借天生好动的性格和强壮的身体素质,还真给他捣鼓出点名堂,去年被浙江队正式“收编”就是最好的证明。
“叫我到浙江省体育训练一大队报到,就是俗称的体工大队了,当时主要是为全运会。报到当天就让我跟队里练长跑,我根本都没训练过,结果一跑成绩就很好,跟田径队的成绩都差不多了,我的耐力特长就显示出来了。”全运会设两个极限自行车项目:山地车和小轮车(也是奥运会比赛项目),张金成成为队里唯一一个兼报两项而且均有实力夺牌的浙江籍选手,“后来在比赛时要我放弃山地车以保存体力,全力在小轮车上争前三,在预赛第一轮中我充分保留还轻松拿到小组第三,进决赛本没有问题,可后来还是遇到了麻烦,连我在一起七八辆车一起摔了,成绩也就一落千丈,不过这在小轮车赛中也算正常,有一次比赛小组八辆车一起都摔了……”
全运会没能完成任务,张金成萌生退意,“成绩无所谓,只要我练下去拿成绩肯定没问题,但是我想做我自己的事。我觉得我不是那种在乎奥运会竞技体育的人,所有的人一起重复做一件事你就是拿了第一也没劲,别人都在往左拐的时候,我就想往右转……”何况,在队内的训练也让他感到失望,“竞技队训练氛围差,我每天起来练完一圈回来刷牙洗脸时别的队员刚刚醒,都不知道我练过了,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晨练的概念,我在队里训练了一段时间,成绩反而退步了,我想跟训练氛围是有关的,再说他们是为了竞技成绩,但我不,我为了自己的快乐,搞极限的人不会这么松懈。极限的魅力太大了,在我看来远远超过奥运金牌,上次我们几个极限运动员在一起喝茶时还说,极限运动不能被列入竞技项目,否则就失去味道了。”
于是在进入体工队不到一年之后,他就主动退出了,“到现在队里还和我联络希望我回去,甚至八一队教练来找我练铁人三项,看中我的耐力,我当时参加大学生运动会还拿过万米冠军呢……”他退出的另一原因就是学业,张金成现在还是浙江东方学院经济管理系专科班学生,“我不想为了搞运动而放弃学习,进体工队就不能读书了。我觉得读书是很重要的,我个人认为很多竞技体育运动员唯一缺乏的就是脑子。”
深夜在火葬场抛锚……
“应该讲我算是一个幸运的人,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在家后面的山上练,那时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建筑,后来看着一条条路开辟出来,公园、游乐场一点点开发出来,我要是现在再开始练,场地肯定有问题了……”张金成说的“后面的山”,是温州的一座叫景山的小山,但是他的叙述中忽略了一个细节,原来的“荒山”上不是一点建筑都没有,只有一座火葬场。
“那是一个小火葬场,条件非常简陋,有时隔天要火葬的尸体就随意堆放在院子里,你说当时我年纪那么小,看了什么感觉?可那是在我训练的必经之路上,我偏偏还要经常走进那个院子……”那时的张金成每天下午四五点放学,吃过晚饭做完功课上山练车,火葬场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山路上最陡峭的一段,“那里都是悬崖峭壁,车子骑到那里特别容易出故障,我就得硬着头皮进去找人帮忙,当时天都黑了,在里面觉得特别恐怖……还别说,就这样和他们里面的工人认识了,关系特别好,到现在火葬场搬了,我们还有往来。”
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在深夜一次次处于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对心灵和胆量的考验,但是张金成又说:“搞极限的,就应该胆子大嘛!”好像很有点因祸得福的感受。
牙磕没了烤瓷牙“撑门面”
“我天生就有很强的愈合能力,小时候家里遭过火灾,我全身烫伤过,照样一点点恢复了。”
在伊春,张金成家开了个烟花店铺,有一次他调皮,掰开一些烟花倒出黄火药点着玩,没想到把一屋子烟花爆竹全点着了,全身着火的他蹦跳着窜出屋,一头钻到雪堆里才捡了条命,当时他眉毛头发全燎焦了,全身上下多处烧伤,可是以后竟然一点点愈合,没留下太明显的伤痕。
有此先例,他有点“有恃无恐”,最绝对的一次在云南训练过一段石子路时,他的车被一块石头绊倒,小车颠起足足3米高又重重摔到地上,把门牙都磕掉了,手臂、腿侧多处磨破了皮,护具头盔都摔得粉碎,可当时的他居然一点没察觉,“我光顾着气了,这么块石头也能把我绊倒?我非征服你不可!”他又骑上车,一路颠簸穿越那片石阵,“正在得意,回头一看我傻了,因为我经过的地方一路都是血,我又觉得自己说话漏气,一摸自己嘴巴,觉得不对,还问别人呢:我的门牙是不是没了……”
现在的他看上去“门面齐整”,其实都是烤瓷牙在“撑门面”。像这样的伤决不“孤立”,小腿和胳膊上到处是昔日的“辉煌战绩”,一侧小腿还曾连皮带肉剜下一片来,好在现在也基本愈合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愈合伤口上我可能有天赋。”
爸爸在天国会感受到我
“我们家的条件不是很好,而这项运动又是很花钱的,我们俱乐部一般孩子用的训练车都要六七万元一辆,比赛车要10万元朝上,我一个训练周期要换掉两辆车,所以我特别感谢那些支持我的人,我非常幸运。”张金成的生命中遇到了很多为他制造幸福的“贵人”,比如那位姓戴的世交加邻居,“他们家挺有钱的,在伊春还有座山,有很多产业,像地主似的,我们两家一起回温州后,我也是经常到他们家的汽车修理厂去搞配件,否则不可想象怎么玩得起。”
后来他遇到另一位好心人就是陆陆顺俱乐部董事长吕国陆,“老实讲他有些大方的地方我都难以理解,但他就一直是那种特别容易激动的人,只要听你说是为国争光,能创造优异的成绩和纪录,他就全力支持你。之前我们去澳大利亚训练三个月,开销将近20万元,他全力支持。这次去云南,不算设备消耗就花了10来万元,他也毫无怨言给予赞助。还有我的车,一个部件坏了,为了保证质量整车就报废,这种车一辆就要七八万美元,一个阶段就换两辆,他也是全力支持……没有他和俱乐部,很难想象我能有今天。”今天吕国陆还特地招呼温州、杭州等地记者一起来给张金成现场加油。
金茂方面的支持也是这一活动顺利举办的关键,当张金成提交自己的计划和资料时心情是忐忑的,但是金茂的负责人对这件事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和支持,几次主动地联系张金成,并为他冲击世界纪录做好一切的准备,让张金成倍加鼓舞。金茂本身的影响力也给了张金成意外的激励,一次他在练习时,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者发现了他,严肃地叮嘱他:“外国人说我们是东亚病夫,你要争气啊!”张金成说:“我当时都听傻了,我是很喜欢看《霍元甲》、《精武门》那些片子的,但那些英雄形象对我来说是很高大也是很遥远的,老先生的一席话让我意识到我所做的事情原来这么重要,本来训练已经很累,结果一下子来了精神……”
当然,在所有这些人里面,他最想感谢,也最为之感到沉痛的还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因为食道癌而不幸于6年前去世,“我爸爸是反对我骑车的,但是他属于口头反对却心里支持的那种,我记得那时他拿出2000元积蓄给我买车的事,那时的2000元是多大一笔数字啊!”说到父亲,一直乐观的张金成有些动情,“我这次来金茂向世界纪录冲击,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我的爸爸,感谢他在家里最困难时对我的支持,我希望自己能取得成功,尽管他看不到,但是我相信他是能感受到的……”
训练就挑“惨案频发路段”
张金成一度热衷于国外训练,但是现在他发现了适合自行车运动训练的最好环境,那就是云南丽江-大理-保山公路。
“当地的高原海拔,对自行车运动的训练强度和恢复程度是最合适的。”其实,这一线路并非张金成的独家发现,国家自行车队、铁人三项和云南省内一些运动队也常在这里训练,但是,这条路地势艰险,加上当地一些居民的素质关系,造成事故频发,去年发生的铁人三项队员惨案就是在这一路段。
“我们训练一般要找当地的向导带路,带好备用车还有尾随的人提供给养补充,但有时前面带路的不太负责,急转弯的时候不给手势,速度一快转弯不及时就会抛出去。更要命的是明明看见前后都有车,也不及时提醒,我几次都被相向而行的车‘夹’在中间,那里路特别窄,车速又快,‘夹’在中间时全看你反应快不快,一不留神就会出事。”没“夹”出事,却“滑”出事来了,一次从上坡道急转下坡,张金成没有注意,结果车子一下加速,一时无法控制,“车速都达到70迈了,这可是自行车的‘极速’,就看见两旁的参照物飞一样地往后去,这时还不能急刹车,否则非摔出去不可,只能一点点捏闸,最后终于在护栏前停住,眼前就是万丈悬崖,摔下去连骨头都找不到的,那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治疗用“给猪打针的针头”
想法归想法,该来还得来,知道危险,但为了实现梦想,他是无法割舍这段天然的训练场。
因为意识到实现梦想近在咫尺了,有一次,张金成的练习有些发狠,一次近乎疯狂的训练让他有了“致命”的感觉。“那天我决定早上起来跑40公里,这是什么概念呢?国家长跑队在这里都未必能跑这个量……”小伙子全然不顾后果地跑上了。
“那天天气不太适合跑步,太热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水都结成了盐粒子,因为摩擦,我的肩膀、大腿都被衣服和盐磨破了,很疼……”跑到30公里出头的时候,他有些坚持不住了,而且他也知道,以这个训练量足以达到他要求的强度,可他最终还是决定跑完目标。“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当时我可以放弃,上车回家,但是我下次比赛要是失败的话我肯定会想,就是上次没坚持的结果,一想到这个,我对自己说,跑吧!不看到城门别停下。”那天跑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一下瘫软不行了,紧急送到医院,医生给他打了两针急救针剂,但丝毫没有反应,医生慌了:“不可能没反应啊!”又打了两针,张金成才回过神,让医生松了口气,“当时完全失去知觉了,醒来时还迷迷糊糊的,就记得看见医生给我打针用的针头都是给猪注射的那种,特别粗!”当天他就吊了三瓶生理盐水,两三天才恢复,但是一恢复,他又马不停蹄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