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文化被娱乐“釜底抽薪”
不能以市场为借口回避公共责任
贾樟柯许江黄亚洲做客“钱报红人馆”,与本报读者热议文化的公共责任
参加论坛的嘉宾黄亚洲、许江、贾樟柯(从左至右)
贾樟柯仔细阅读本报的人文报道。
一部电影,一张报纸,一群艺术家,一个严肃的话题,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当下,构成了一个先锋事件。昨天著名导演贾樟柯,中国美院院长、著名画家许江,著名作家黄亚洲,做客“钱报红人馆”,参加了本报和中国美院共同主办的“当代文化该承担怎样的公共责任”论坛。在“为什么要捍卫文化”、“为什么要人文关怀”、“为什么要重提公共责任”的逼问下,现场激情火花四溅,理性光芒闪耀。
不希望文化被“釜底抽薪”
为什么要捍卫文化?这个问题提出的大背景无疑是当下的“泛娱乐化倾向”。当媒体都在大做娱乐新闻;当张艺谋一再强调《黄金甲》只是为了娱乐大众;当经济生活成为人们生活的重心,而文化被边缘化。
贾樟柯:我刚在钱江晚报文艺部的特别策划报道“他人在我心中的力量”中的诗《矿工之死》,十分赞同里面那句“生存有时是最大的政治,而不是GDP”。现在似乎已是一个经济时代,是以“无限娱乐,娱乐至死”作为衡量的价值观。有些创作者甚至在挟持大众,让大众喜欢这种单一的娱乐题材。有的导演在为自己漏洞百出的编剧辩护时,用的就是这种感官刺激和与我们理想中的价值观相违背的东西。上个世纪80年代,有不少电影创作结合了当时的文学和思想潮流而成功。但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一些导演在转入商业创作时不慎重,把曾经从事的文化工作全部否定,这破坏性很大,给市场带来了一种新的单调和霸权。我们不希望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再次使文化“釜底抽薪”。
许江:我一直觉得我们要珍惜从文化上争得娱乐的权利也是不容易的,但是我们要注意一味娱乐的倾向。我们需要保留很好的文学阅读和文化阅读习惯。今天中国艺术创作中有一种“犬儒”倾向,表现为“恶搞”。有“专家犬儒”,虚造的情节场面非常壮大,但是结构内容非常空泛。由于专家可以“恶搞”,就衍生民间“恶搞”,就出现了“馒头的血案”。而“恶搞”的最终结果是损伤了文化本身。
黄亚洲:现在老百姓的审美趣味多元化,需要娱乐,无可厚非。但“无限娱乐”、“泛娱乐化”就有问题了。
巨变中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
当下的中国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但真正关注现实中的中国和中国人生存及内心世界,并给予人文关怀的的艺术家并不多。
贾樟柯:电影是个记录的形式,记录我们在某个阶段中变化的特别好的方法。我一直把故事的焦点放在中国的现实巨变中。《三峡好人》这个故事虽然发生在重庆,但我觉得这个故事不仅是关于三峡的,也是关于每个中国人的。
另外,我1997年拍第一部长片,还因为对中国银幕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真实的中国人的生活、真实的场所被遮蔽了。大多数的中国人被忽略了,不能通过电影来传达。我那时20多岁,有一种生理上的不安,因为我是属于那个群体的,而我的生活背景在银幕上是缺失的。而其实巨变中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江湖。我接下来要拍的《刺青时代》和《双雄会》其实是大学时代的计划,而我的《小武》、《任逍遥》和《三峡好人》都是即兴作品。是现实本身触动我,让我不得不拍这些。我十年来关注当下的中国,其实并没有太多复杂原因,只是一种“简单善意之心”。
许江:《三峡好人》有很强的现场感,也许这个现场是我们天天见到的,是我们视而不见的,也许这个现场让我们难受和压抑,但是它很真实。《三峡好人》是在一片废墟上展开的,我看到最后真正的废墟在人的内心,是人对旧日生活的诀别和追寻,是人们在挣扎中获取力量。这种拯救来自他本身,来自他的良知、沉默。
另外,如果电影、电视创作上,失去思想的力量、思想的逻辑,一味利用无所不能的工具,在视觉大餐的奇观中,让文学的思想逻辑和思想力量慢慢失落,这是不行的。我们呼吁在今天的艺术创作上坚守文学思想的力量,拥有道德反思和人文关怀。
黄亚洲:看了《三峡好人》很震撼。一种感受是“变化”,另一种感受是“理解”。我们周围发生的东西都在变化,变化速度之快我们是没有想到的。变化中,人又变得那么理解,这种理解是令人震撼的。
不能以市场为借口回避公共责任
票房是否是衡量一部电影成败的唯一标准,点击率是否就代表了公共责任,公共责任是否仅仅通过市场来检验?公共责任是昨天研讨活动最核心的话题。
贾樟柯:我希望整个中国的电影是有记忆的部分,能寻找到人在变化中的遭遇和感受。在今天世俗评价中的小众的东西,将来有可能是大众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要坚守艺术的思想的能力,是我们艺术家承担公共责任的理由。有人说观众用双脚来评价我的《三峡好人》,看的人不多。但我觉得在当代艺术创作中,不能以市场为借口来回避公共责任。
许江:大众化,我们的艺术要表现当代生活,表现大众心声,最好还能雅俗共赏。提高大众的审美情趣,美化心灵,抨击丑恶。今天我们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实际上我们是想让大家关注,在今天是不是点击率、市场就代表公共责任?媒体的公共责任,我觉得就是要反映大众的心声,要有文化批评的声音,反映社会的良知和道德力量。
黄亚洲:快乐的原则是合理的,但泛娱乐化了,我觉得就丢掉了我们的责任。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需要有社会责任感,社会需要主流价值观的引导,这是历史发展的需要。人有原欲的合理性,但有些欲望是恶的,为了金钱而进行感官刺激是不行的。
贾樟柯盛赞本报的人文理想
昨天论坛开始前,贾樟柯来到了本报编辑部,他盛赞了本报的人文报道中洋溢的人文理想。不论是《矿工之死》还是《是什么决定了“未来农民”的未来》等报道,都具有真诚的人文关怀精神,与他电影作品的气场很接近。他还表示通过许江了解到本报曾做过一组关于民工回乡的报道,他让本报记者把详细报道传到他邮箱,表示很有兴趣把这一题材拍成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