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越野车，在陡峭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海拔近700米的小坑村。

　　小坑村变得干净整洁。章文琼当选村委会主任那天，记者曾来小坑村采访，露天茅坑随处可见。这次重回小坑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它们的集体消失。新修好的通村公路和漫山遍野的林木让行路成为享受，在路口等我们的章文琼，衣衫俭朴，眼神明亮，看得出皮肤晒黑了不少。

　　上任之初化解“观念冲突”

　　小坑村对章文琼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出去了这么多年，村子却和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变化”，陌生的是乡亲们的观念，与生长在都市的他形成冲突。

　　这种冲突直接表现在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上。“村里的露天茅坑最让我无法忍受，上厕所就像受刑。”上任之初，章文琼在村委会上宣布，村里急需解决的头等大事就是建公厕，结果却遭到大部分村民反对：“村里最缺水，为啥不先解决？”

　　原来，多年来小坑村村民吃的水都是田埂积水，挑水需要跑很远的山路，牲畜粪便和化肥有时就直接排在水里，极不卫生。

　　“过日子吃好饭喝好水最要紧。”村民的意见说服了章文琼。接下来，他带着村民一天到晚往山上跑，勘测水源，最后买来自来水管道材料，在山上建起几个蓄水池，将纯净的山泉积聚起来，并把水取样送到县疾控中心检验，确认水质都达标后，通过管道把水引进各家各户。

　　今年春节前，清水终于从水龙头里涌出，偏僻小村沸腾了。老人们拉着章文琼的手说：“这辈子头一回吃上这么甜的水。”

　　“这件事让我反思，做事不能想当然。毕竟离开村里20多年了，不很了解农民的需求。这以后，我每做一件事，都要问问村民，这是不是他们最想办的事。”近10个月来，章文琼根据村民建议，拨出近30万元为村里做了五件大事：修好连接山外的水泥路；拆除露天茅坑，造起标准公厕；在5个自然村架起了路灯；建起图书室，藏书已有2000册；闭路电视正在安装，电子信息室也有了，村民可以上网。

　　小坑村变了模样。

　　为村里构筑“造血系统”

　　在小坑村，章文琼带我们看了已经初具规模的哈士蟆养殖场、新近开发的200多亩种满桃树和李树的果园。

　　“同样一元钱，通过产业运作有可能变成两元甚至更多”，面对着大片的果园，章文琼满心喜悦地说村民很支持自己这一想法。今年，一个自然村的农民自愿把各自承包的土地集中起来，交给村里统一开发，集体使用。

　　“有近50亩地吧，以前大多数抛荒，我们把它们整合后，交给愿意搞‘观光农业’的村民运作，其他村民可以入股。”章文琼计划着，在这片田里种上樟树、桂花树等经济作物，今后还可以借“植物景观”开发农家乐旅游。

　　村民的全力支持，出于对章文琼的信任，他的一个建议，曾让村民受益不少。小坑村民世代在田里种水稻，但质量差，卖不了好价钱。去年秋种前，章文琼提议他们试种经济附加值高的辣椒。开始村民们顾虑很多，怕种不好亏本。

　　“阿琼找我们谈了好几次，他说不试怎么知道种不好。我和村里一些胆子大点的人腾出部分水稻田种了辣椒。一两个月就有收成，一季就多赚了几百块。”村民章进迪说：“阿琼说的话挺有道理，今年我还要种辣椒。”

　　章文琼捐助小坑村的100万元，在村里的基础设施建设中已花了一大笔。“‘输血’完成了，现在我最主要的目标是帮村里人建起‘造血系统’，吸引更多村民回乡创业，力争在两年内提高小坑村民的收入。”

　　现在村里本地鸡孵化项目已启动，经村民大会通过，村民把猪牛等家畜集中圈养，并着手成立养殖专业合作社，一些在外面办企业的村民也回来了。村民章乐昆原先在温州经商，今年过年回乡，村里的变化让他惊讶万分。“村里路通了，自来水有了，我才有信心回来创办哈士蟆养殖场。”

　　留在村里创业的还有章永川，他20多年前就外出打工，现在办了一家办公用品公司。今年经过考察，决心留下来和章文琼一起干，目前他先期投资70万元，支持村里建养鹿场。

　　对于养鹿场的未来，章文琼满怀希望：“这里以后要养100多头鹿，村民可以入股。我考察过了，养鹿的经济回报很高。”

　　“我想做个雪中送炭的人”

　　每周至少有5天时间留在村里工作，村里通上网络前，唯一的娱乐活动是看书；新婚妻子怀孕5个月了，他抽不出时间照顾；工作忙，周末回温州市区的家后，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当上“村官”后，章文琼这样生活着。

　　家人的支持让章文琼安心。来小坑村以后，父母为他把家里的老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妻子对他表示理解。他的爷爷也跟到小坑村，照顾他，帮他出主意。

　　当初捐给村里的100万元新农村建设基金，现在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发展的已有60万元左右。章文琼还在四处奔波，争取各方面对小坑村的扶持：永嘉县政府已将小坑村增补进“百村整治”对象，村庄的规划由县规划部门无偿设计，太阳能热水器安装和抽水马桶等项目正在商谈中……

　　马邦荣是小坑村驻村指导员，他说章文琼很忙，“白天处理各项事务，每个星期总有三个晚上要算账、开会，他做事很执着、很认真。”

　　很多人问章文琼，为什么要回到穷村当村官，图的是什么？对外界的种种疑问，小坑村前任村委会主任章厚进说，章文琼当时捐出100万元后，自己就找到他说“你给我们钱，你要帮我们花。”村里太穷了，村干部的平均年龄快60岁了，都拿不到工资，村里需要这个年轻人。章厚进很快就写了辞职报告，都没和章文琼商量。

　　捐出100万元，辞去年薪十几万元的工资回来有没有后悔？章文琼说，为家乡做个雪中送炭的人，值得。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小坑村有近160户人家，528人，人均收入2180元。“通过我在村里的工作，要是能让500多名村民人均收入提高500元以上，每年我就至少完成了25万元的价值创造，这样的回报率是很高的。”

　　让章文琼很有成就感的是，现在村民们的很多观念都在进步，逐渐懂得追求更好、更高质量的生活。通上自来水后，许多村民主动把家里的鸡棚或柴房改成卫生间，装了淋浴器和抽水马桶；村民们也开始关心村里的公益事业了。村里有一段路一下雨就变得坑坑洼洼。有天早晨，章文琼看到许多村民拿着铁锹铲沙填坑，以前，像这样没有一分钱好处的活儿是没人肯干的。村民们说：“阿琼为村里做了这么多事，我们为村里出把力是应该的。”

　　“今后还会很忙，”章文琼一一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大事：继续在村里搞好农业产业项目，逐步设立起教育奖励基金、医疗扶助基金和养老基金。“事情一样样做起来，是我最大的快乐。”